醒來時,樓藏月已經回到了病房。
手下意識撫上平坦的小腹,仿佛那個小生命從不曾存在過。
她抬眼盯著吊瓶一滴滴落下的藥液,始終麵無表情。
“樓小姐,你醒了?”
小護士推門而入,小心翼翼將手機遞過去。
“不好意思,因為你家屬沒來,所以我們擅自用了你的手機,不過你老公......”
小護士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該如何告訴這個剛剛失去父親和孩子的女人,她已經被自己的丈夫拉黑了。
樓藏月接過手機,輕聲道謝,臉上始終沒有任何變化。
這時醫生走進來,簡單做了檢查。
“你年輕,以後還有機會,孕期情緒波動太大是很容易流產,還請節哀。”
女醫生的聲音機械又冰冷,例行公事般的說出了這句話。
隻是臨走前,女醫生又看了她一眼。
“你父親還在太平間,讓家裏人過來處理一下吧,肇事司機還沒找到,還不能火化。”
“我沒有家人了。”
樓藏月緊緊捂住小腹,眼底一片死寂,“我自己來吧。”
剛剛,最後一個家人也離開她了。
醫生眼底有些不忍,可到底沒說什麼。
婦產科每天都要經曆這種事情,他們也已經麻木了。
病房裏其他患者和家屬都同情地看著她。
看她看過來時,幾個人又下意識避開目光。
樓藏月轉過頭,又閉上了眼睛。
眼前又出現了白行簡抱著章玥小心嗬護的一幕。
過了一會,幾個人才開始竊竊私語。
“未婚先孕嗎?真可憐。”
“不對吧?聽說建檔了,肯定結婚了,老公怎麼沒來?”
“喪偶了?太慘了。”
喪偶?
和白行簡領證的那天,她就已經喪偶了。
兩人大三相戀,畢業就分手。
樓為民當初被朋友騙著用公司擔保,欠下一千萬,直接被警察帶走。
樓藏月母親受不住打擊,腦溢血當場身亡。
在她最需要白行簡的時候,才被告知白行簡已經出國。
白夫人找到樓藏月時,直接甩出一千萬的支票,還有一打照片。
都是白行簡和章玥在國外片場的親密照。
這一刻,樓藏月才知道,白行簡出國陪著初戀拍攝第一部電影。
她還記得白夫人趾高氣揚的模樣。
“行簡不過和你玩玩,你這種貨色根本配不上我兒子。”
“這輩子你都賣不到一千萬,拿錢滾蛋,不準再出現在我兒子麵前!”
那一刻,什麼骨氣、尊嚴,樓藏月都不要了。
她機械地拿起支票,逃也似的離開。
這張支票救了她父親,她則跟著學校的支教隊伍去了山區,誰也沒告訴。
三個月後,她才接到父親秘書的電話。
她離開的第二天,白行簡就回國了。
發現自己被分手,他瘋了一樣的找她。
為了逼她出來,白行簡直接打壓樓家的公司,樓為民直到最後也沒聯係女兒,而是開始默默清算資產,打算直接宣布破產。
樓藏月接到消息,兩天兩夜,不眠不休才回到江城。
而她剛下飛機,就直接被白行簡押著去了民政局。
“要麼結婚,要麼你爸和他手底下那些殘廢睡大街,你選!”
那天,樓藏月再次妥協了。
也是那天,她喪偶了。
沒有婚禮,沒有祝福。
有的隻是白行簡一次次的折磨......
樓藏月再度睜開眼睛,直接拔下手上的針頭,然後一步步朝著太平間走去。
樓為民躺在冰冷的太平間,醫生幫忙簡單處理過,讓他的屍體不至於那麼麵目猙獰。
樓藏月就這麼靜靜看著他,始終沒有任何表情。
她看得太投入,以至於手機鈴聲響了幾次,她都沒有聽到。
還是一旁工作人員提醒,她這才接了起來。
“樓藏月!你是不是瘋了?不接我電話?”
看著手機上“老公”兩個字,樓藏月忽然有些迷茫。
而電話那頭的白行簡還在咆哮。
“給你打了幾次電話了?你現在到底在哪?你知不知道媽每天都要吃燕窩,為什麼不給她送過去?”
“你是不是存心找不痛快?故意的是吧?”
“你現在到底在哪?”
“太平間。”樓藏月平靜吐出三個字。
“什麼?”白行簡怔愣片刻,隨即怒氣更勝。
“樓藏月!你還真行啊,太平間?你怎麼不說自己在火葬場呢?”
“真晦氣,都要當媽了,還什麼都說!”
婆婆李淑瑜刻薄的聲音響起,“總說這種晦氣話,我孫子要是出事,就讓她滾出白家!”
白行簡似乎是捂住了話筒,不知道在那邊說些什麼。
樓藏月的手又撫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忽然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
電話那邊再度傳來了白行簡憤怒的聲音。
“樓藏月,我警告你......”
“孩子沒了,離婚吧。”
“你,你說什麼?”白行簡錯愕一瞬。
隨即就聽到樓藏月平靜的聲音,“孩子沒了,我可以滾出白家了。”
她掛斷電話,直接將白行簡拉黑。
現在沒什麼能威脅到她了,不是嗎?
手機鈴聲再度響起,看到是警局的電話,她這才接了起來。
“您好,樓藏月是嗎?這裏是江城市警局,肇事司機來自首了,您現在可以過來嗎?”
“可以!”
樓藏月平靜的眸子終於有了波動。
她掛斷電話,直接朝外跑去。
如果說她還有什麼心願未了,那就隻有讓凶手伏法了!
她不顧身體虛弱,匆忙趕到警局。
而剛來到大廳,她又看到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章玥正躲在白行簡的懷裏低低哭泣。
“我們真不是故意的,他忽然就跑出來了!”
“我當時嚇壞了,真的嚇壞了,行簡,我懷著孩子,我是真的怕了,我不是故意的。”
白行簡柔聲哄著她。
“都怪那老頭不長眼,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是他違反交通規則。”
“他死了也活該,警察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樓藏月踉蹌著朝兩個人走過去。
他們的聲音不大,可她就是全都聽到了。
“章玥!”
樓藏月上前一步,狠狠扯住了章玥的衣領。
“是你,是你,對不對!”
她聲嘶力竭,不斷晃動著章玥的身體。
章玥驚恐尖叫。
啪!
白行簡起身,一巴掌扇在了樓藏月的臉上。
“樓藏月!你是潑婦嗎?發什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