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祖,一向體貼的丈夫卻讓我坐上駕駛位。
開車去祖墳的途中不幸遇到了鬼打牆,一圈又一圈還是繞不出去。
我開始渾身顫栗,雙手死死握住方向盤。
丈夫卻淡定地從我手裏接過方向盤。
然後,目標明確地撞上山體。
我看著老公當場咽氣,才放心地暈了過去。
1.
清明祭祖的那一天,丈夫將車撞上山體。
安全氣囊彈出前,一根鋼管就直直從山體上砸落,穿入丈夫的頭顱。
一時間,血花四濺。
我的眼前一片血色,身上的疼痛要把我的身體炸開。
但我依舊死死撐著,眼睜睜看著丈夫失去呼吸。
然後,我抵抗不住眼皮的沉重,在車內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我已經在醫院,消毒水味充斥我的鼻腔。
很幸運,我還活著。
我醒來後的一刻,就有兩名警官走進病房,站在我的病床旁邊開始盤查我的過往。
「警官,我沒回歸家庭前,確確實實是一名賽車手,但方向盤是我丈夫掌控的,我也沒辦法控製車子的方向啊,您在雙攝像頭行車記錄儀中恐怕也看見了吧。」
我的手在被子裏攥緊,指甲戳得我疼,眼中泛起生理性的眼淚。
再次開口,聲音變得哽咽:
「而且,我丈夫是遠近聞名的二十四孝好老公,我怎麼可能謀害他。」
越說我的情緒越激動,呼吸開始變得急促紊亂,下一瞬開始狂嘔。
站在一旁的年輕女警察飛快在我病床邊蹲下,白皙嫩滑的手遞來一杯溫水。
「蘇女士,請您節哀,我們也是例行盤問,請您見諒。」
我在看見那隻手的瞬間,壓下去的惡心又泛了上來。
下一瞬,嘔吐的腐酸味壓住了病房內飄蕩的消毒水味。
我順利壓下心中的惡心,接過女警察手中的溫水。
對上她眼中泛起的同情,扯著嘴角笑了笑,輕聲道:
「謝謝。」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而她身側一位男警官,看著我的眼神依舊帶著審視。
「蘇小姐,據我們調查,那個雙攝像頭行車記錄儀內所存的記錄最早就在清明那天,並且顯示是你進行的安裝,而據我們所知你早在三月底就已經購買雙攝像頭行車記錄儀,請你如實告訴我為什麼清明那天早上你要早起換上雙攝像頭行車記錄儀,是不是你早有預謀,或者......」
「李警官,一切要有證據,你這是在汙蔑。」
站在一旁的女警官瞪了那男警官一眼,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我衝著那女警官無所謂地扯了扯嘴角,看向男警官道:
「最近孩子身體不好,天天在醫院做檢查。這不,也是清明剛剛歇下來,想起來還有個雙攝像頭行車記錄儀沒裝。早上醒了,也就裝上去了。畢竟,有個行車記錄儀,什麼都清楚一些。」
那男警官的臉色依舊嚴肅,開口道:
「既然你這麼看重行車記錄儀,為什麼你之前一直沒有購買,偏偏這次購買了,還買了一個不僅可以記錄外麵車道,連車內都看得一清二楚的雙攝像頭行車記錄儀?」
我低著頭看著蓋在身上的白色被子,這是病房的專用顏色,輕笑一聲:
「年紀大了,看的車禍多了,總是胡思亂想,裝個記錄儀安安心,警官,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說後半句時,我特意抬起頭,對上男警官的眼睛。
我知道,他不信我。
可是,沒關係,他不會找到證據的。
2.
「蘇女士,我是楊警官,請問可以請您詳細描述一下清明祭祖的經過嗎?」
一位略顯老派的男警察站在病房門口,一雙眼睛眯著,上下掃視著。
我微微頷首,閉上眼,緩緩開口道:
「那是一個晴朗的天氣,我第一次開車回老公家的祖墳祭祖......」
回憶飄回清明的早晨。
「安安,今天你來開車吧,昨天我應酬到半夜,實在是扛不住了,亞男就讓她在家裏吧,最近她不是身體不好,讓她在家裏休息好了。」
我微微點頭,應了聲好。
然後我利索地坐上駕駛位,跟往常一樣打開導航。
轉頭看向坐在副駕駛上的丈夫,抬眼間瞥見一個黑色的遙控器。
我的心沉了沉,臉上卻分毫不顯,扯著嘴角笑了笑道:
「坐穩啦,我們就要出發啦!」
我們一路上有說有笑,直到開到距離祖墳不過五公裏的山道。
天氣驟然變了,霧氣開始迅速在山間彌漫開來,讓我看不清前方的路。
突如其來,一聲不知道什麼鳥的叫聲,淒厲、幽深,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迅速抬頭看了眼後視鏡,想離開這裏,可是後方的道路同樣變得模糊不清。
更令我感到害怕的是,導航也在一瞬間突然顯示失去信號。
密密麻麻的恐懼不斷在我身上攀升,我扭頭看了眼身旁的丈夫。
他的神色淡然,沒有絲毫變化。
「老公,這地方有些詭異,要不我們換一下?」
蔣彥的神色溫柔地看向我,語氣淡淡地:
「安安,你別怕,我在呢,不過就是大霧天氣,慢慢開就是了。」
我收斂心神,在大霧裏穿梭。
車子開過一層層霧氣,鳥叫聲好似被甩遠,直到下一瞬:
一隻渾身黑色的鳥突然從高處俯衝向下,直直撞在車子的頂端。
血從車頂一路流,流到前擋風玻璃上,流過我的眼前。
鮮紅色的血液讓我全身開始不住地顫抖,握著方向盤的手冒著冷汗。
一瞬間,汗液浸透我的全身。
我轉頭看向蔣彥,他看著前麵的道路,神情沒有一絲變化。
我不知道,不知道蔣彥,他看不見這隻鳥?
還是,蔣彥,他裝作看不見這隻鳥?
於是,下一瞬我咽下一口唾液,盡力穩住發顫的腿,聲線顫抖道:
「老公,你看沒看見,前擋風玻璃上有一隻鳥?」
沒有回應,沒有一絲回應。
然後,下一秒,又是一聲淒厲、幽深的鳥叫。
然後,差不多的時間,一隻黑色的鳥義無反顧地俯衝撞上前擋風玻璃。
我的心跳瞬間飆升,我不再關注坐在身側的蔣彥,眼睛死死盯著道路,試圖在彌漫的霧氣裏找到方向。
可惜,我失敗了。
在我第三次看見那隻黑色的鳥撞上擋風玻璃時。
我發現,它跟記憶裏的樣子重疊了。
那是,烏鴉,是厄運和死亡,是不詳的象征。
我一瞬間驚慌失措,再次轉頭時,蔣彥的大臉就在我臉前不到一掌的地方。
蔣彥的眼睛睜的很大,嘴角還帶著滲人的笑意,讓我一下就想尖叫。
可是,恐懼和驚慌下的我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身子也在一瞬間癱軟,蔣彥開始掌控方向盤。
在一瞬,車子就直直撞向山體。
「警官,警官,你們知道嗎?我們,我們遇上鬼了。」
此時,坐在病床上的我猛然抬頭睜開眼看向站在麵前的警察。
渾身是止不住的顫抖,頭頂的汗水順著臉頰滑下,掉落在白色的床單上。
我又開始嘔吐。
前麵站著的年輕男警官看著我的樣子,不屑地嘲諷:
「我們是社會主義,講究科學,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
我扶在病床的護欄上,嘴角微勾,心中暗想。
是啊,我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無神論者。
而蔣彥,他可是神佛虔誠的信徒。
3.
站在我病床邊的楊警官在聽完我的回憶後,在手機上不斷前後拖拉著。
看得出來,他應該在看當時車上的行車記錄。
下一瞬,楊警官眼神犀利盯著我道:
「蘇小姐,根據行車記錄儀顯示,在您行駛過程中根本沒有所謂的烏鴉。」
我一瞬間好似被點燃似的,瘋狂地抓著自己的頭發。
然後,雙手抱著自己的頭,左右搖晃著:
「不可能,不可能,明明就是,明明就是烏鴉。」
下一瞬,我猛然抬起頭,眼神陰惻惻地環顧病房一周,然後死死盯著那個年輕的男警官:
「我就說,有鬼,那就是鬼啊!」
一聲嘶吼引來了醫院的醫生,一陣匆匆的腳步聲,伴隨著醫生的叮囑:
「蘇女士,應該是有神經類疾病,遇到刺激,會出現顫栗、嘔吐等等症狀,要減少刺激,不然......」
隨後,我的眼皮一下子變得沉重,迷迷糊糊地,失去意識,倒在病床上。
再次睜眼,病房裏已經沒有警官的身影。
病房裏依舊是難聞的消毒水味,讓我忍不住想吐。
但我的心情一下變得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畢竟,精神病人殺人,沒人能解釋是不是故意而為之的。
這樣的案子,對警官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對於我來說亦是。
如此想來,我的心一下就沉在肚子裏,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寧緩緩上升。
低著頭,眼神略過自己粗糙的雙手。
我突然笑了,真心實意地笑。
這時候護士走進來,告知我身上的傷不重。
醫生說不用再住院觀察了,我被允許回家靜養。
一進家門,悅悅就撲向我,將頭埋在我的懷裏。
我環顧四周發現,清明前一天晚上蔣彥換下的帶著口紅唇印的襯衣不見了。
連帶著不見的還有家裏那股若有似無的楊柳樹和琥珀的香水味。
那股柔弱無骨的味道。
想到這裏,一股難以抑製的惡心感湧上來。
但我身上感受到一陣帶著熱度的濕意,是悅悅哭了。
我心中一陣酸澀,慌忙緊緊將她的頭抱住,低聲哄著。
「悅悅,悅悅別哭,悅悅做得很好,很好。」
我正在想著,家裏的門鈴突然響了。
我的右眼皮開始瘋狂跳動,心中已是驚濤駭浪。
打開門,熟悉的兩道身影站在門口,是早上的兩個年輕警察。
我換上疏離的微笑道:
「請問有什麼事嗎?」
女警官看著我的神情帶著的不是原先的同情,而是一絲難以言喻的猶豫。
半晌,她微微張開口,聲線顫動道:
「楊警官請您和您的女兒悅悅一起去警察局一趟。」
4.
我和悅悅被分開在兩個審訊室。
楊警官站在我的麵前,一雙眼睛眯著,上下看著手裏拿著的黑色文件夾。
「蘇女士,你知道你的女兒在清明前一天曾經去過你們發生車禍的地方踏青嗎?」
我的心瞬間「咯噔」一聲,雙手交疊攥緊。
但下一瞬我迅速掛上若無其事的笑容,盯著楊警官的眼睛道:
「哦?我不知道。但悅悅告訴過我,學校安排去踏青。」
楊警官好像看穿了我的慌張,看著我的眼睛帶著警告:
「蘇女士,據我們所知,你的女兒已經年滿十四周歲了。你若是能坦白從寬,還能從輕處
理......」
他在讓我好自為之。
可是,我的女兒,我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兒,憑什麼要有汙點。
所以,無論是悅悅,還是我,都不會有問題。
我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對上楊警官的眼神,不躲不閃:
「楊警官,凡事要看證據,空口無憑,您這可是汙蔑。」
汙蔑兩個字被我特意加重,平白多出一絲挑釁的意味。
楊警官看著我的眼神依舊帶著勢在必得,抬眸看向我的身後:
「蘇女士,你身後可是你女兒所在的審訊室,證據,說不定就要來了。」
好似要附和他似的,審訊室的門開了,李警官拿著一個黑色文件夾,滿臉的興高采烈。
「師傅,證據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