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六點,外麵狂風大作,樹枝被吹成數不清的鬼影。
顧南亭便已經起身。
沈知秋掙紮著從床上下來。
今天是姐姐的忌日,無論如何她都必須要去掃墓。
顧南亭全程沒有幫過她一下,直到她拿起車鑰匙,才從後抽走:“走吧。”
正值北城雨季,街道堵的水泄不通。
顧南亭眼皮微垂,麵上還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仿佛對一切都毫不在意。
然而,他不時掃過手表的餘光,還是泄露了內心的焦躁。
直到十點,兩人才擠到塔山公墓。
沈知秋本就在生病,又沒吃早餐,下車時差點摔倒。
顧南亭扶了她一把,但很快便鬆開,“快走吧,明夏該等著急了。”
那雙冷漠的眼眸多了幾分溫度,仿佛是去奔赴心上人的約會。
很快,兩人便站在墓碑前,收斂神色,各懷心事,默契的保持沉默。
沈知秋看著二十一歲的沈明夏依舊笑笑容明媚,沒有半分陰霾,忍不住紅了眼。
她很想告訴姐姐,自己遇到了顧南亭這個人渣,她騙了自己。
她還想說,自己過得很不開心,備受折磨。
她最最最想說的,卻是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跟他的過去,跟他在一起了。
沈知秋內心認為這是對姐姐的背叛,盡管她也是受害者。
淅淅瀝瀝的雨,帶給沈知秋極大的安全感,不知不覺,便已淚流滿麵。
“不要哭了。”顧南亭的聲音打斷了這一刻的寧靜下,他冷酷的警告道:“別讓明夏擔心。”
顧南亭並不認為自己這麼說有什麼不對,他真心實意的認為,自己對沈知秋很好。
至少她說過得,大部分他都做到了。
剩下那一小部分沒做也是因為,那樣做跟明夏太不一樣了。
那句話像是一陣狂風,刮走了沈知秋最後的溫度。
“想哭就哭吧,這裏雨很大。”
五年前,顧南亭的話還響在耳邊,而此時,他卻不許自己流淚。
沈知秋愣愣地抬起頭,身體不停顫抖,每一塊骨頭都在痛。
顧南亭沒有回頭,也沒有看她一眼,“你先去旁邊等我。”
他好像變成了沈明夏墓碑的一部分,徹徹底底的跟沈知秋劃出了界限。
沈知秋沒有回答,她撐著另一把傘,緩緩往旁邊的背風處走去。
直到她的腳步聲消失在雨幕當中,顧南亭才終於克製不住,顫抖的叫了一聲:
“明夏。”
此刻,他的世界再無旁人,隻有他和他死去的戀人。
他低垂著頭,輕輕摩挲著那張照片,說了許多許多。
明夏跟他的約定,他還差幾件就做完了;明夏喜歡的東西,他一樣沒忘記;明夏的語氣,聲音,到現在都記得分毫不差。
半晌後,他呢喃道: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死的人是知秋。”
聲音被雨聲掩埋,今天所有的話都不會有人知曉。
在一旁等待的沈知秋,遲遲沒有等到顧南亭,她手中的傘越來越重,消瘦的聲音搖搖晃晃。
她不知道自己第幾次叫了顧南亭的名字,始終無人回應。
沈知秋決定自己先下山,可就在這時,傘忽然被風吹翻。
她下意識去抓,卻抓了個空,身體不受控製的向前傾倒,世界天旋地轉。
最後的視線中,顧南亭隨意的掃了她一眼,轉身鬆開手中的黑傘,俯下身子。
在狂風暴雨中,虔誠的親吻著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