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手下義憤填膺的罵道:“成哥,你看他那副小人得誌的樣子。”
“事情還沒完呢。就算安南人是同夥殺的,波爾夫人又是怎麼死的呢?”黃德成冷笑。
手下卻說:“成哥,這個恐怕會不了了之啊,畢竟洋人也不想將那麼離譜的事情丟出來。”
另外一個人也分析道:“搞不好,上麵要借林東的口,順帶將這件事遮掩過去。”
他話音剛落。
林東道:“此案真正的原因就是,兩個安南人偷波爾先生家的錢財,被夫人發現,聯手害死了夫人,然後又分贓不均內訌,要不是我們發現及時,凶手已經準備跑路。。。”
“他媽的。”黃德成越發鬱悶,掉頭就走,問手下:“王順又是怎麼回事?”
“王順一直說冤枉,但。。。恐怕真是他故意找那個曹耀宗的茬,結果被警監看到。好在有我們弟兄照顧,他沒再吃什麼苦頭,隻是這工作怕是保不住了。”
無處出氣的黃德成頓時大罵:“誰讓這廝多事的?”
明明是你,你上午說一個笑臉不許給曹耀宗啊,沒你的態度,王順何至於這樣?
他的人微微心寒。
黃德成說完,也覺不妥,無奈找補道:“曹耀宗那小砸/種太會抓機會,王順小瞧他才吃了虧,但他畢竟是跟著我的,回頭我拿間煙檔給他管,總不會餓死他。”
眾人立馬捧哏:“大哥仁義。”
正這時,一輛洋車駛來,車內的周暢看到黃德成,如今他對曹耀宗可忠心了,立刻給黃德成上眼藥,和白德安低語道:“警監先生,您看,那個黃德成放著洋行金案不查,跑來這邊看熱鬧。”
白德安瞅著黃德成前呼後擁的模樣,也不爽了頓時冷笑說:“你去告訴他,十日之內給我破案,不然我收拾他。”
周暢立馬下車大步走去:“黃探目!”
黃德成早看到洋車了,忙擠出笑容:“周秘書有事?”
周暢板著臉:“警監先生對你的表現很不滿,問你跑這裏幹什麼,另外他命令你五日之內破獲黃金失竊案,不然就會收拾你,你耗子尾汁吧。”
黃德成頓時羞惱。
倒不是氣,是急,當然還有丟人。
因為手下都看著呢。
按著道理,周暢也不該這麼下他麵子。
他便忍不住壓低嗓子惱火的道:“周秘書,我哪兒得罪你了,至於這樣麼?”
不料周暢竟立刻回頭告狀道:“警監先生,我轉達你的話,黃德成居然對你不爽。”
黃德成!!!我沒有!
白德安勃然大怒,下車親自指著黃德成的鼻子用法語一頓臭罵。
那些記者見狀紛紛未來,周暢立刻毫不客氣的當眾,大聲的,翻譯警監先生對黃德成含媽量極高的問候。
“警監先生說,你踏馬吃屎了麼?為什麼放著黃金案不查,卻跑來其他人的案件現場。”
“警監先生問,看到別人破案,你踏馬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嗎?”
“警監先生要求你,五天之後,如果看不到結果,你就滾!”
“警監先生還評價你,就是個該死的豬玀!”
那些記者哄堂大笑瘋狂拍照,鎂光粉就和炸彈似的,轟轟轟的響著炫出一團團白光。
黃德成都給罵毀了,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卻隻能僵在原地,手都在抖,還得連連說遵命。
至於他手下早躲邊上了。
這時,黃德成無意看到人群後,林東幸災樂禍的笑臉,他終於繃不住,氣怒攻心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周圍不由嘩然,周暢也嚇一跳,但不在乎,馬上指揮他手下將他扛也要扛洋行去。
這場熱鬧才算告一段落。
但周暢的操作還沒完,他還找上記者們跳煙,感謝他們幫忙宣傳巡捕房的林東和曹耀興破案一事。
然後表示,關於警監痛罵黃德成的事情,就盡量別報道了。
免得引發巡捕房內部的糾紛雲雲。
這話,其實是在提醒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趕緊煽風點火,大家才有熱鬧看。
那些記者,尤其和法國人一向不合的英國佬果然滿口答應,其實都已在打腹稿。
等他們也散了。
林東馬上湊來豎大拇指。
被護法誇獎的周暢,每個毛孔都愉悅,道:“林叔,這下黃麻子丟人要丟外灘去了。不止如此,他今兒先是心腹給收拾,然後麵皮又受損,等他幾天後破不了案,那就更成笑話了。”
林東認可他的分析,心想之前我在巡捕房被黃麻子壓的喘不過氣。
沒想到耀宗剛來一天,形式就逆轉。
真的是令人振奮!
兩人正說著呢,把小貓放回家的曹耀宗也來了。
兩人忙迎上去。
曹耀宗聽完周暢的邀功也樂。
但交代周暢道:“弄人,要麼不弄,要弄就得一下打死。現在顯然還不是時候。所以等會你還是去找他下轉個場,另外再悄悄收買他幾個手下,這才叫萬全之策。”
“曹先生英明。”周暢也是玩心眼的人,這句話發自內心。
三人簡單溝通完畢,隨即往裏去,很快在波爾家的客廳,見到了白德安。
有張長臉的白德安坐沙發上,一雙眼淡淡的看著他們進來敬禮後,示意管家給他們上茶。
接著就問曹耀宗:“曹,你估計還有幾日能夠破案。”
他用的竟是字正腔圓的江淮官話。
林東和周暢都懵了。
因為他們從沒有聽白德安說過,還以為他不懂中文呢,不然要翻譯幹嘛。
周暢回想自己一些操作,額頭都見冷汗。
曹耀宗卻淡然,他早知道這洋鬼子不簡單,他回答道:“回先生,最多還有兩日。”
白德安頷首,轉動茶杯:“我還有一個問題是。曹,這樣的事情你能徹底解決麼?”
“我會盡力。”
“很好。那麼曹先生,你這麼大的本事,為什麼要來巡捕房呢?”白德安忽然又問。
林東聞言心裏一跳。
也不禁想,是啊,耀宗這麼大的本事,做什麼不好,為什麼要來巡捕房呢。
曹耀宗坦然說:“為了堂堂正正,平平安安的吃飯。”
白德安頓時笑了,指著曹耀宗:“這就是你們中國人典型的思維。”
“先生,租界外邊太亂,另外上海是遠東最繁華的城市。也沒有什麼,能比得上在這裏的衙門裏做事,更安全的。”曹耀宗一臉胸無大誌的補充道。
白德安卻說:“我也知道你們,比如黃德成之流,在外邊還有生意。巡捕房的薪水都不夠他一頓飯錢。”
曹耀宗忙姿態很低的辯解:“我沒有,先生。”
“你隻是現在沒有。”白德安利索起身:“好好做吧,隻要主次沒有顛倒,也不是太過分就行。”
曹耀宗立馬裝的欣喜如狂:“謝謝先生。”
“嗯。”
白德安往外走去,忽又道:“你很討厭黃德成麼,曹。”
“是的,今天林探目介紹我來巡捕房,請周秘書幫忙,結果這個家夥竟打了林探目一耳光。還將一個爛攤子硬塞給我們。”
“破案,就是最好的回擊。”白德安不再廢話,拔腳閃人。
周暢忙屁顛顛的跟上。
等洋車遠去,林東歎道:“這個白警監,在巡捕房3年,我今日才知道他會中國話。”
“他身上還有洋人的術法氣息,應該是發現波爾夫人的情況後,找的辟邪物。這個人不僅僅是個中國通,心機也很深。”
曹耀宗接著不再和他扯這些,丟開林東,溜達上三樓。
波爾正在沉睡,眉心那裏依舊積鬱難解。
但等真相大白,恐怕要化為滔天怒火,畢竟為之奮鬥半生的家庭都成個笑話,哪個男人都受不了。
尤其波爾已經五十出頭。
“隻希望孩子是你的親生骨肉,不然就太殘酷了。”曹耀宗默默道。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過去。
轉眼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