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君院。
葡萄架下,一溫婉婦人正認真的繡著帕子。
頭頂光線傾射而下,照在她單薄的身上,歲月靜好。
林輕君眼淚洶湧而出,她狂奔而去,一頭緊緊的紮在她的懷裏,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掉落。
柳姨娘嚇了一跳,焦急尋問。
“君兒,君兒這是怎的了,是嫡母又欺負你了不成?”
“君兒莫哭,君兒莫哭,姨娘這就尋她去。”
林輕君一把拉住,拚命搖頭。
“姨娘莫去,不是的,嫡母她沒有欺負我,而且,她也欺負不了我。”
“是,是女兒想娘了。”
不是想姨娘,是想娘了。
幼時她不明白,明明她是她的娘,可是府裏的人卻偏生要讓她喚她姨娘?她們說,她的娘隻有嫡母戚氏,她縱使生了你,左不過是房妾室,讓她將養你,那是她的福氣造化,可莫要因此失了身份體統。
可不是的,她就是娘。
因為在她病時,日夜照顧在她床前的是她,她寧可這病在她身也不想她受此病痛之苦。
在她被罰時,悄悄落著淚給她上藥的也是她,她比她還要痛。
更在她不開心時,變著法兒的哄她開心,給她做好吃的,做新衣新鞋依舊是她。
這樣陪在她身邊處處替她著想的,才是娘,而不是那個見她如見地上螻蟻,整日裏陰陽怪氣,甚至罰她抄書罰跪嘴上說是為了她好,可實際上卻是發泄她的心頭之恨而已的嫡母戚氏。
但,他們說,這就是規矩,父親也說,這就是規矩。
那時,她恨毒了這規矩,她不要這規矩,可有一日姨娘被嫡母喚去三日未回,回時手指彎曲疼得她幾欲昏死,她怒了,她要衝破這規矩。
可是換來的,卻是姨娘的二十大板,說她未教導好她這個小主子該罰。
她發了瘋似的想要去救,手被掙脫臼了也沒能救回,姨娘傷上加傷,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個月才好。
而自此,她那原本能繡出小兔子小花貓的手,再也不能執針了。
而她也明白了,若是她再說這樣的沒規矩的話,傷的人不是她,而是姨娘,自此,她也變成了一個恪守規矩的林府二小姐。
林輕君眼淚又嘩嘩的掉落下來。
“娘,是女兒對不起你,沒能,沒能救你出來。”
她對不起她啊。
她原本就計劃好了的,待到她嫁入蕭宅,她一定救她出這個虎狼之窩。
縱使父親是個合格的父親,可絕不是合格的夫君,姨娘伺候了他一輩子,給他生兒育女,可卻在她被嫡母刁難之時,未曾說過一句好話,隻眼睜睜的看著這個枕邊人受苦受難,事後還說,這是規矩。
妾室越不過正室,這是規矩,縱便正室無理,妾室也隻能忍氣吞生,不可造次。
她,真的恨毒了這規矩。
但,也更恨自己,為何那一年她要聽了蕭原的話,待到他在翰林站穩了腳跟再接姨娘出府?她為何不再堅持堅持?否則,姨娘也不會在她出嫁後的第一年,便病逝而終的淒慘下場。
她抬頭,淚眼的眸子滿是堅定,這一世,她絕不讓姨娘受半點的委屈。
柳姨娘溫柔的擦去她的淚水,慈愛的笑著。
“乖囡,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不必自責,且,姨娘現在很好,很開心,因為我的乖囡在我身邊,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