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走出旋轉門，初秋晚風裹挾著冬之訊息徐徐吹在二人身上。

剛剛被李子墨潑濕的大片胸口布料，此刻緊緊貼在沈肌上，應和著寒風，激得溫悅直起雞皮疙瘩。

沈知寒不動聲色脫下毛呢西裝蓋在溫悅薄肩上，溫悅陡然側過身，一臉吃驚看向沈知寒。

他有潔癖，很討厭別人碰自己的衣服，更遑論別人穿自己的衣服。

想必......這衣服他今後也不會再穿了。

“沈總，我沒事的，一會許叔把車開過來坐進車裏就好了，您不用——”

“你不在生理期，怎麼流了這麼多血。”

一句沉靜的不能再沉靜的話讓溫悅臉色陡然大變，她不顧形象的長大嘴巴脖子360°奮力向後扭轉。

殷紅的血透過姨媽巾緩緩滲了出來，即使有沈知寒的西裝外套擋著，可還是能看到鮮血在白綢上肆意侵虐。

“衣服......，我會給您買新的。”

雖然明知這衣服一定價值不菲，且買不買得到還另說，但現今也隻能這麼說了。

沈知寒沒有理會，眸子看向茫茫夜色，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會去醫院。”

“明白明白，我回家換一身衣服馬上去！”

“我陪你去。”

“啊......啊？”

溫悅想要說些什麼，可不遠處流淌著曜石光華的邁巴赫已經穩穩停在酒店門前。

“上車。”

沈知寒撂下一句話後先坐進了車內，不動聲色將自己身邊的位置空了出來。

溫悅邁開步子，幾乎實在一瞬間，暖流猛然奔泄而下。

她看了看車內精細保養的白色內飾，又抬頭掃了眼遠處站著等待接客的計程車。

為難道：“沈總，要不您先回，我打個車去醫院，有任何消息我第一時間通知您！”

沈知寒沒有回答，骨節分明的大手伸向後排將毛毯拿了出來平鋪在旁邊座位上。

“進來，坐下。”

溫悅頷了頷首，她知道依沈知寒的脾氣秉性，這車她是非做不可了。

車內暖氣調到了最大，溫悅仿佛像是一片雪花落在了掌心中，慢慢的，慢慢的，融化。

冰凍的大腦也隨之思考轉動起來，她側眸偷瞄一眼旁邊閉目養神的沈知寒。纖長睫毛在沉寂空間內輕盈煽動。

“想說什麼直接說。”沈知寒冷不丁開口。

“沈總，您不用，因為我放棄和錦大的合作。”溫悅一字一頓道。

“想多了，我隻是不想再喂那幫酒囊飯袋。”

說這話時，沈知寒依舊閉著眼，看起來一副運籌帷幄、掌控一切的神情，可仔細看就會發現，那素來平靜的眸光微不可察的顫了一下。

“沈總，醫院到了。我在樓下等您嗎？”

沈知寒輕抬眼眉，掀起諱莫如深的皓眸。眼皮輕薄，線條簡單又流暢，讓人看不到什麼情緒，卻又對此忌憚不已。

“不用，你先回家吧許叔。”

“好的沈總。”

——

沈知寒故意走在溫悅側後方，一米八九的高大身影將溫悅身後的血汙擋了個結結實實。

“去五樓。”沈知寒低沉帶有磁性的聲音徑直在上方撒下。

五樓......溫悅一手按住寬大西裝，一邊抬頭看電梯上方指示牌。

一樓門診掛號，二樓呼吸消化......五樓，......婦科

溫悅緩緩轉過身，耳廓輕微剮蹭沈知寒結實胸膛，柔順發絲因靜電若有似無貼附在沈知寒平展襯衫上。

“還沒掛號......”

“剛剛我已經掛好了。”

“好。”溫悅抿嘴，臉蛋迅速紅溫。

一個男人，還是不怎麼親近的男人陪自己看婦科，太尷尬了！

走到診室門口，溫悅的腿越來越沉，一步拖半步，活像後麵栓了兩個鉛球。

“你腿也有問題？”沈知寒徑直問。

“沒有沒有！”溫悅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會兒，我自己進去看行不行。”

說完，溫悅不知怎的突的踉蹌一下，沈知寒手疾眼快穩穩抓住溫悅小臂。

“你覺得你現在這個狀態，自己能應付過來嗎？”

“......”

溫悅無言以對，緊閉雙眼，眉頭緊蹙，心想社死就社死吧，反正人總是要死的！

敲門走進診室，沈知寒一路攬著溫悅的腰，扶著溫悅的小臂，直到溫悅坐下，才施施然坐在一旁陪診座位。

對麵是一個六十多歲的醫生，女大夫透過厚厚的掛脖眼鏡一副我都知道的神情看向對麵的俊男靚女。

“什麼症狀？”

“出血，小腹痛。”溫悅乖乖作答。

“什麼時候開始的出血？”

“今天中午。”

“昨晚同過房嗎？”

羞赧引發的粉紅像毒發一樣，從耳根一瞬牽引至整個頭部。

“嗯。”沈知寒回答得平靜沉穩。

“躺下我檢查一下。”醫生依照流程熟練帶上一次性手套，噴灑消毒液。

沈知寒自覺走了出去，自行回避。

一番檢查後，醫生嘴角緊緊壓住笑意，邊踩垃圾桶踏板扔掉手套，邊叫沈知寒可以進來了。

“你們是在備孕嗎？”醫生問了個措手不及。

“呃......”溫悅猶豫要怎麼解釋。

“是的，我們在備孕。”

溫悅猛地看向一臉平靜的沈知寒，潮紅的臉蛋上寫滿了不相信。

“怎麼？”沈知寒單手恣意倚在溫悅靠背上，笑道：“我們昨天不是說好了嗎？”

沈知寒極少笑，所以大家一致認為沈知寒這樣的臉笑的時候一定十分詭異，不正常。笑這個表情，就不應該出現在沈知寒臉上。

可是剛剛溫悅卻有些恍惚，他笑的時候，臉上憑生出兩彎笑弧牽引著兩遍的肌肉和涼薄的嘴角，轉瞬間，笑意就像天山上的湖水，漸漸不可思議地漾開了......

“......對的，我們是在備孕。”溫悅附和。

醫生邊寫診單邊淺笑，“有點發炎，”醫生掠過掉到鼻頭上的厚厚鏡片直直看向沈知寒，“男生要溫柔一些哦，要懂得照顧女生的身體和情緒。”

“都還年輕，身體初步檢查也是蠻健康的，孩子馬上就會來的，不要著急。”

溫悅臉頰脖頸紅的一塌糊塗，她使勁低著頭，蚊子聲般應答好好好。

從醫院拿了些吃的和抹的藥已經接近淩晨一點。

“沈總，剛才謝謝你，我打車回家就好。”冷風將溫悅的紅溫略略吹下去了一點。

“回我家，你需要人照顧。”

沈知寒邁開長腿朝停車位走去，走了沒幾步，忽又轉過身來，身形與黑夜融為一體。

“不然你真的出事了，我還得被調查。”

溫悅：“......”

就知道這人沒這麼好心，既然如此，還不如去他那豪華大平層舒舒服服睡一覺。

溫悅像隻小企鵝默默循著沈知寒的路跡走進茫茫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