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芙蓉早早就候在雲麓所居的輕音閣。
春日裏,她穿得單薄,隻有件碧霞雲錦裙。
初來乍到的,芙蓉局促不安,瑟縮著身板,顯得愈發瘦弱了些。
“芙蓉姑娘不必緊張,你我以姐妹相處。”雲麓喚來忍冬,在自己身側給芙蓉支了張椅子。
芙蓉的腦袋壓得更低了,“民女不敢,尊卑有別,隻願伺候夫人周全,以報裴將軍收留之恩。”
她中規中矩,甕聲甕氣,倒是惹人憐愛。
雲麓透過半開的窗,望著初春裏冒出嫩芽的芙蓉花,這些都是她還未嫁給裴鈺之前,就種下的。
她那相公還真是愛花之人,院中芙蓉林,征戰撿回了個芙蓉女。
雲麓心裏沉沉的,“芙蓉妹妹,你是真救了裴郎,還是說謊誆我?”
芙蓉聞言,猛然一抖,伏跪在地,“民女未有虛言,請夫人明鑒!”
雲麓還沒機會緩和氣氛,就見裴鈺踏進輕音閣的門。
他一眼看到跪地的芙蓉,潑墨的瞳孔發緊,“夫人,這是何故?”
雲麓將他的緊張盡收眼底,“問了些瑣事,嚇到了芙蓉姑娘。”
說罷,雲麓向葉芙蓉探出手去,“是我多嘴,芙蓉妹妹快快請起。”
“不關夫人的事,是民女不好。”芙蓉搭上雲麓的指尖起身,依舊是垂眉低眼的姿態。
隨著二人‘和解’,裴鈺淩厲的麵色,方有所緩解。
他落下官帽在小幾,坐在雲麓身側,“夫人,若非芙蓉,我早就死在荒漠之中,她禮數不周,夫人多擔待些。”
裴鈺處處偏袒芙蓉,也不問緣由。
雲麓不想辯駁,就著裴鈺的話道,“是該好生感謝芙蓉妹妹,相公身子可好些了?”
提起這茬,裴鈺恍然大悟,想起自己下朝回府的初衷,“還須日日換藥,得有勞芙蓉。”
說著他起身來,著暗藍色繡麒麟補子的朝服,更顯得挺拔如鬆。
芙蓉不卑不亢,柔聲道,“民女能為裴將軍解憂,乃三生有幸。”
這時,他二人這才目光相接。
似有春風入室,旖旎滿堂。
雲麓眼中黯然,“就在輕音閣換吧,省得奔波。”
裴鈺隻是猶豫片刻,“也好。”
一道翠竹屏風,裏屋,雲麓的拔步床上,自家相公寬衣解帶,芙蓉為他細心上藥。
屏風外,雲麓揉著裙裾的穗子。
約莫一盞茶過後,裴鈺方扣著金鑲玉的腰帶出來。
他似無事人般,端起半杯水一飲而盡後,對雲麓說道,“吐蕃大敗,大赦天下,今夜燈會,夫人可願一同前往?”
雲麓注視著他,在他眼中捕捉到悅色。
芙蓉對裴鈺有恩。
裴家待雲麓,何嘗不是恩情維係。
當年雲家父親去世前,將雲麓托孤給裴家,裴鈺依了雲父的遺言,娶雲麓為妻。
這兩年來,雖說雲麓獨守空房,但多虧有裴家,她才不至於孤身一人,如無根野草。
或許,裴鈺根本不愛她,夫妻緣分,也隻是堅守承諾罷。
沒幾日可活,雲麓不願掃興,便應下來,順便做成人之美,讓芙蓉送裴鈺出輕音閣,好讓他們有獨處小敘的機會。
他們二人一走,忍冬收拾裏屋的殘局,嘟噥道,“都回京了,將軍怎麼還讓芙蓉姑娘醫治,莫非這芙蓉姑娘的醫術,比禦醫還高超不成?”
雲麓的方向,正好影影綽綽看到院門。
男子的大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臉,親昵極了。
醫者,有的能醫傷患,有的是治心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