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麓死了。
出城迎接凱旋而歸的相公,卻死在了馬蹄之下。
絕望中,她眼睜睜看著,相公他摟著一名青衣女子,策馬揚鞭而去,不曾注意到她的存在。
鬼差說她陽壽未盡,給予三日還魂,斬斷世間恩怨。
醒來時,在沐陽將軍府。
丫鬟忍冬陪伴在側,苦著臉,聲色哽咽著,“小姐,疼不疼啊?傷口這麼深,奴婢還是去請太醫吧!”
雲麓搖了搖頭,係上衣襟的琵琶扣。
馬蹄踩碎了她的胸膛,留下一個血肉模糊的窟窿。
血漿結痂,沒了心跳,奇怪的是,她還活著。
瞥了眼身旁的木盆,盆中滿是血水。
雲麓不似活人的臉上,唇瓣蠕動,“我無礙,去把這些處理掉,莫教人察覺。”
忍冬依言去辦事,垂花門前有了腳步聲。
“夫人,我回來了。”
玉麵郎君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邁進門檻。
雲麓身形陡然僵住,掀起眼簾看向他的相公——裴鈺。
日盼夜盼,終日想念。
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可雲麓卻提不起半分喜悅。
他仍是歸京時的一襲戎裝,黑衣銀甲,氣宇軒昂。
雲麓無神的目光越過裴鈺身後,看向院外,“那姑娘呢?”
裴鈺俊朗的麵目微怔,“夫人,已然知曉?”
雲麓苦笑,難道她該蒙在鼓裏一輩子麼?
她的無奈明明白白寫在臉上,裴鈺側身招呼,“芙蓉,還不來麵見夫人?”
喚做芙蓉的姑娘,著青綠長裙,小臉白皙若雪,身段窈窕,蓮步入內。
她怯怯地望了雲麓一眼,欠身行禮,聲色柔柔的,“民女芙蓉,見過夫人。”
裴鈺目光始終落在芙蓉身上,嘴角帶著笑意,深邃眼底化開的寵溺,恐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覺。
他說:“芙蓉是我行軍路上撿來的孤女,醫術了得,有恩於我。”
芙蓉不經意同裴鈺對上一眼,慌忙低下頭去,麵頰緋紅。
他們如一對情竇初開的有情人,各懷歡喜。
雲麓不知用何種表情來應對,倒是一旁的侍衛興致勃勃地細說道,“夫人有所不知,裴將軍大敗吐蕃,卻昏睡半月不止,全靠芙蓉姑娘寸步不離的照顧......”
他說到此處,裴鈺頓時麵色驟變,他帶著警告的眼神壓過去,侍衛方覺說錯話,忙不迭捂住了嘴。
雲麓胸口隱隱作痛,也就是說,行軍之路,裴鈺和這位芙蓉姑娘早已形影不離?
裴鈺無聲訓斥了侍衛,在雲麓身旁落座,“回朝複命,先至宮中方歸家,請夫人莫怪。”
“相公報效朝廷,庇佑裴家,理應已江山社稷為重,我哪能這般不懂事?”雲麓素淨的麵容了無波瀾,應答仿佛出於本能。
裴鈺並未察覺異樣,抽出一朵絹花來,飾在她發髻間,“此乃芙蓉閑暇時為夫人做的,日後,這丫頭就侍奉夫人左右。”
什麼侍奉不侍奉的,不過是給芙蓉安個名分留在將軍府罷了。
雲麓不置可否,隻是目中空洞。
她已經死了,還介意這些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