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然跟了你,你總要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頓了頓。
名字這個東西,好像已經太久不曾被人提起。
久到我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良久,我才從齒尖擠出兩個字。
「章草。文章的文章,野草的草。」
這個名字從我的口中說出,仿佛帶著一股久違的塵埃味道。
周力聽完後,念叨了幾遍,憨憨地笑道:「章草,章草……真好聽。」
淡淡一笑,沒說話。
還記得老乞丐給我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是一年春天。
那年春天暖的早,還不到三月,就草長鶯飛的。
老乞丐原打算去河邊尋死,卻剛巧撿到了倒在河水中的我。
老乞丐將我從冰冷的泥水中撈起時,我瘦得隻剩一把骨頭,隻有微弱的氣息昭示著我還活著。
萬物複蘇的春天,唯獨我,像路邊一棵即將枯萎的小草。
老乞丐歎了口氣,把我抱進懷裏,用他那件滿是汙垢的破棉襖裹住我,步履蹣跚地走進昏暗的破廟。
他總勸我要像野草一樣肆意張揚。
可他自己卻在我十歲那年,跳進湍流的河裏。
我留住了他,卻隻留住他五年。
隔天,周力去了碼頭。
他在碼頭有個正經工作,扛大包。
他力氣大,人又老實,碼頭上的船家都很愛雇他,船上有什麼新鮮海貨,也會給他抓兩條。
離開前,他囑咐我不要亂跑。
可他前腳剛出門,我後腳就一瘸一拐地出了門。
出門後,直奔城東孫員外家去。
他家的小姐患了頑疾,看了好幾個郎中都沒好,診金已經從最開始的三錢漲到三十兩了。
我想好了,拿了這筆錢,就去開個醫館,從零開始,一點一點賺錢。
一個時辰後,我拿著銀子從孫府出來,身上還換了一套嶄新的衣裳。
「多謝章神醫救我家小姐的命,您真是我家的恩人。」
我故作高深地擺擺手,「恩人不敢當,若真覺得我醫術不錯,過兩天我醫館開張,去幫我捧捧場就好。」
我吹著口哨,心情愉悅地走在回破廟的路上。
摸了摸懷裏的銀錠,我決定先去碼頭一趟。
周力那小子雖然傻乎乎的,但對我真心,昨天有救了我。
難得碰到這麼個聽話的小弟,我自然也不能虧待了他。
碼頭扛包的活本就傷衣服,他的衣服縫縫補補,早就破破爛爛了。
再加上他的粗略針腳,衣裳幾乎成了破布一塊。
賺了錢,我這個做老大的,怎麼也該給他置辦一身像樣的行頭才是。
剛走到碼頭附近,就聽到一陣哄笑聲。
我遠遠就看見周力正憨笑著抓著腦袋,老伴在他旁邊唾沫橫飛地說著什麼。
走到近前,男人的聲音便傳入我耳中:
「周力小兄弟,今天真有幹勁啊。還是老價錢一個包兩文,往常九個包是十五文,今天十七個,二十五文!看你這麼賣力地份上,哥再送你兩條活魚。」
我一聽,這哪不對勁。
一個包兩文,九個包就是十八文,十七個包應當是三十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