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是在醫院。
護士說我高燒導致昏迷了,是那個小區的保安路過救了我。
我躺在病床上,醫院暖白的燈光照得我有片刻的恍惚。
上次這樣躺著是多久以前了?
應該有十年了吧?
我不禁垂眸,下意識又看向我右邊的衣袖。
那裏還是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十年了,顧清瀾。
已經過去整整十年了。
你現如今對我的求救都這樣視若無睹,又還記得你的前程是誰換來的嗎?
那天也是這麼冷,風刮得我的臉生疼。
但我跑得很急,就連身上都出了汗。這個點,爺爺應該又出門去撿紙箱子了,你在家裏練習了一整天的小提琴,肯定又冷又餓。
我將熱騰騰的煎餅在懷裏揣好,滿血歡喜地跑上樓:「顧清瀾,你猜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可我下一秒就愣住了,就連煎餅也掉在地上,滾了好幾下。
爺爺每天都收拾好的家裏被砸了個稀巴爛,你被幾個凶狠壯碩的人死死壓在地上,嘴角還帶著血。
「有本事弄死我,不然你們以後全都別想好過!」你的眼神那樣狠戾,像一頭落難卻又孤傲的狼。
但見到我的那一刻,你忽地顫了一下,仿佛被人驟然抓住了軟肋,變得極為驚慌失措起來。
你朝我大吼道:「溫月,別過來!快跑!」
我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
我想我當時是應該跑的。
抓著你的人手上還拿著又長又粗的鋼管,被砸到一下就能要了我半條命。
可我要是走了,你怎麼辦?
你曾對我說,是我把你從街頭撿回來,從此給了你第二個家。
家可以毀,但是你不行。
你的才華是那樣出眾,像你這樣的人,本就該翱翔於廣闊天地,而不該被人折去雙翼,畫地為牢。
坐在沙發上的那名男子瞥了我一眼,見狀嗤笑起來,「原來你也會害怕嗎,顧清瀾?」
「沒辦法,你爸欠了一屁股債,最近被車撞死了,我們隻能來找你要。」
他將那張欠條甩在顧清瀾麵前,話語中威脅的意味過於明顯:「你既然執意不肯還錢,那你說,我要怎麼解決才好?」
他看了看地上的小提琴,又瞟了一眼我。
「我聽說你很會拉小提琴。不如......一個個來?」
他對身旁的人使了個眼色,兩人瞬間心領神會,朝摔在一旁地上的小提琴緩緩走去。
鋼管在地上不斷摩擦,劃出尖銳刺耳的聲響。
我饒是再遲鈍,也立馬反應過來了。
他們想要砸了顧清瀾的小提琴!
那怎麼可以!那是你母親給你留下的唯一遺物,是你從小堅持的夢想。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迸發出那樣大的勇氣。往常連一隻老鼠都會害怕的我,當時卻連自己的安危都盡數拋在了腦後。
在鋼管落下的前一秒,那隻寶貴的小提琴被我奮力推到了一旁。
旋即,我聽見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伴隨著你的嘶啞的咆哮。
我沒有想過會那麼痛的,右手好像已經變成了一灘被攪碎的爛肉。
粘稠的血液汩汩流淌著,我的意識在炙火上不斷燒灼。
「嘖,真晦氣。」發號施令的男子皺了皺眉,親自奪過了身旁人手中的鋼管。
極端的痛苦讓我幾近暈厥,但我還是努力抬眼望向了你。
我想說,顧清瀾,你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就像以前你保護我一樣。
可我沒力氣了,我隻能用另一隻手死死扯住了那人的褲腳。
咬牙從喉嚨裏擠出了一句:「你別動他。」
「他欠你的,我替他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