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坐落在皇宮以北。
覆壓三百餘裏,隔離天日,五步一樓,十步一閣。
曲廊幽徑、花香景深。
沈棠跟在虞氏的身後,看著她跟王府下人奉承討好的模樣,隻覺得這王府的庭院,愈發深冷。
在京城長袖善舞備受尊敬的虞掌櫃,到了這王府,也不得不屈膝討好。
“爺,不知道繡院往哪邊走?”
“我是王府外頭商鋪的管事,繡院急著要人,今兒帶了這繡女,緊趕慢趕給送過來。”
......
就在虞氏跟下人搭話間,長廊盡頭忽然傳來仆從們奔走相告的聲音。
“王爺回府了——”
那原本還滿臉倨傲的王府下人,頓時對沈棠兩人慌張道。
“快,快避開。”
“這兩日王爺心情不大好,可別觸了黴頭!”
沈棠和虞氏急忙跟著那下人,一起找了廊下的角落,伏跪在地上,隻露出弓下去的後背。
不大會兒,便聽到密密麻麻的細碎腳步聲,簇擁著一人,朝這邊走來。
那人步履平穩、足躡生根,每一次抬腳,袍角厚重的刺繡便也微微揚起,掠出一道冷風後,跟著一起踏下來。
他所過之處,人人生怯,鴉雀無聲。
沈棠雙手死死抓著地磚的縫隙,聽著自己如鼓點一般的心跳聲,連呼吸都忘了怎麼呼吸。
前世的絕望和今生的畏懼,讓她身體控製不住的、微微發抖。
草叢間有蟲蟻爬行,一隻蚯蚓順著她的指尖,往她袖子裏鑽去。
粘膩的觸感,讓她想起前世那個絕望的夜晚。
......
淵兒得罪了守門的嬤嬤,嬤嬤為了給她們長個記性,半夜從京郊的莊子裏,摟來兩筐無毒的蛇。
半睡半醒間,淵兒哭嚎著鑽進她的懷裏,指著那滿屋爬行的蛇軀,嚇得當場昏迷。
她雖也怕急,可淵兒在她懷中,她怎能後退。
強忍著那恐懼、無助、與崩潰,掙紮著甩開纏繞的草蛇,踩著粘膩的蛇軀,一步一跌地衝出房間。
自那以後,她每次見到這種長圓形的物體,無論是活物還是死物,都驚懼不已。
......
冷汗,順著她的額角滴落。
死咬著下唇,咬出一片血漬。
袖中粘膩的觸感,讓她眼前發白,沈棠告訴自己,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可當蚯蚓順著衣縫爬到心窩處。
當淩燁的一隻腳已要拐進下一個院落中。
她還是沒能忍住那瀕臨窒息的恐懼,慘叫一聲,將胸口的蚯蚓掏出來,狠狠砸出去。
然後雙眼一閉,匍匐在冰冷的地麵上,心頭一片死寂。
完了。
她不會被打死吧。
隻希望別連累了兄長。
......
如她預料中的一樣。
淩燁的腳步停下來。
原本落針可聞的長廊,因他的動作,愈發靜謐無聲。
空氣凝滯低沉,連呼吸都變成了一種錯。
他略轉了身。
狹長的、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的眸子,掃了她一眼,如芒在背。
不等他開口,身旁的管家已罵道。
“哪個院子裏的?叫什麼名字!”
“躲什麼?還不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