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母竟然要扒了張員外的衣服?!”
“那可是舉人老爺,不用納糧,不用納稅的舉人老爺!”
“關鍵當年洪武爺曾下旨,秀才老爺和舉人老爺在沒有被剝奪功名之前,都不用受刑的!”
縣衙二堂外的下河鄉鄉親議論紛紛,張勝之的一名同窗好友忍不住漲紅著臉,大怒道:“你們都站在那邊?”
“他平日裏欺壓你們還不夠嗎?竟然還幫他說話!”
此言一出,二堂外的議論聲確實小了許多,可並未完全消散。
張俊來不屑的看了張勝之一眼,隨即意興闌珊的對案台後的陸子吟拱手道:“老父母,不知道老夫犯了什麼錯,您要扒了老夫的衣服!”
“肅靜!”
陸子吟再次拍了拍手中的醒木,看都不看張俊來一眼,對著台下的兩班衙役喝道:“沒聽見本官的話嗎?”
若是幾天前,陸子吟突然發難,還真不一定能夠指揮得動這兩班衙役。
可隨著宋典史裝起了鵪鶉,陳一帆這個刑房班頭站在陸子吟身後怒目而視,再加上不久前,陸子吟請他們好吃好喝,順帶拿了點功勞業績後,竟然真有八名衙役同時出列,朝著張俊來撲了過去!
張俊來見狀頓時傻眼了,衙門二堂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他平日裏帶著的刁奴、長隨都在衙門外候著,再加上長年累月的養尊處優,麵對八名凶神惡煞的衙役上前鎮壓,他根本就無從抵抗。
不多時,張俊來就被當眾扒的隻剩下一條襲褲,被堂外吹來的冷風,凍的瑟瑟發抖起來。
讓你這麼點氣溫拿著扇子裝逼,看你還敢不敢了!陸子吟暗中壞笑道。
“陸子吟!你如此折辱老夫!老夫一定要去府衙!去布政使司,去敲登聞鼓告你!”
現在的張俊來氣得連表麵的體麵都懶得維持了,綠著臉就要朝外走去。
“站住!”
陸子吟連忙喊住了他。
此刻的張俊來,不管是真氣還是假氣,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待在這裏了,所以直接無視了陸子吟的叫喊,繼續朝著堂外走去。
“本官勸你,先別著急走,不然本官上書至本省提督學政那,你不僅功名保不住,連命也活不長了!”陸子吟一點也不著急,拿起案台上陸成剛剛端上來沏好的茗茶,小抿一口道。
張俊來一聽這話,腳步頓時一聽,鐵青著臉回身道:“老夫倒要看看,你是在這樣折辱老夫之後,還要剝奪老夫功名的!”
“嗬。”陸子吟不屑一笑,眼神犀利道:“本官且問你,你曾是官耶?”
“不曾是。”張俊來同樣冷哼道。
“那你是勳爵之後耶?”
“也不是。”
“那你見本官不僅不戴峨冠方巾,還身著官服才有的大紅錦衣?”陸子吟勃然大怒道:“《大明律》《禮律》第七卷第十二章,不拘禮服者,輕者徒刑三千裏,重則當斬!”
“你還想告本官?本官現在斬了你都沒事!”
原本還十分硬氣的張俊來聽完後,頓時瞪大了瞳孔。
他萬萬沒想到,讓陸子吟借題發揮的理由,竟然是自己的衣著!
此時此刻的張俊來別提有多委屈了,嚴格服侍製度的年代,是他媽一百多年的洪武年間,早在宣德年間就已經名存實亡了,現在陸子吟揪著這一點不放,完全就是雞蛋裏挑骨頭。
因為要真這麼斤斤計較,那南京城、北京城內,至少有一多半違反了這個製度!
百姓們都得穿布衣,商賈們都得穿回麻衣不可!
可奈何張俊來現在身處於陸子吟的主場,秉承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準則,再加上深怕陸子吟腦袋一熱,真的當眾砍了自己,張俊來隻能垂下頭認栽,繼續光著膀子,忍受著冷風吹了。
“這就慫了?”陸子吟見張俊來不說話認慫了,頓時撇了撇嘴,沒好氣道:“真沒意思。”
陸子吟的聲音不大,但就在他不遠處旁觀此次升堂的盧盛泯、宋典史、梁主簿等人,倒是聽的一清二楚。
早早就向陸子吟投誠的宋典史有些忍俊不禁的搖了搖頭,自家知縣大人除了年紀輕、性格有些惡劣之外,其手段和對大明律的了解,真真是比其他當了幾十年的老知縣,都要厲害多了。
幸虧自己沒和他作對,不然......
而相比之宋典史的慶幸,盧盛泯這個越河縣縣丞就感覺有點不舒服了。
陸子吟越厲害,就證明他這個副知縣縣丞,就永遠無法補缺轉正。
這讓當了十幾年縣丞的盧盛泯根本無法接受。
尤其是前日他私底下找到宋典史,希望對方能以越河縣大局為重,將城東的那兩間典當鋪還給孫堯時,對方當時的嘴臉!
“盧縣丞,您隻是縣丞,越河縣還當以老父母的話為準。”
......
“啪。”
陸子吟把玩著手中醒木,左右看了眼張勝之和張俊來,隨即平靜道:“張俊來,眼下張勝之狀告你謀害其爹娘一事,你可認罪!”
“老......老夫......當然不認罪!”
“子虛烏有之罪,老夫為什麼要認?”
張俊來凍得直打哆嗦,卻仍試圖梗起脖子,說道:“你張勝之有何證據證明?”
陸子吟對此並不意外,殺人凶手若是會對警察說出自己的罪行,那他娘的才叫意外。
“你有證據嗎?”
陸子吟看向張勝之,後者猶豫了一番,最終搖頭道:“末學隻在爹娘身旁,找到了蘊藏毒藥的丹罐,和寫有張俊來名字的一封血書!”
“笑話!一封血書和一瓶毒藥就想證明是老夫所為?那明日老夫寫下帶有你姓名的血書,再自盡,你是不是就是凶手了?”張俊來冷笑連連,此番話倒是引得二堂外那些不明真相的下河鄉鄉親們,頻頻點頭。
“張員外和張秀才的爹娘積怨已久,說不定張秀才爹娘一時半會想不開,自盡然後栽贓了張員外也說不定。”
人群中有人大聲說了一句,使得張勝之額頭青筋直暴,回頭怒道:“你放屁!”
“啪!”
“肅靜!”
陸子吟皺眉喝了一聲,隨即看向張勝之道:“血書和那罐毒藥帶來沒有?”
張勝之連忙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層白布,白布裏麵則包裹著那封血書和那罐毒藥。
陸子吟擺手示意陳一帆上前接過,後者仔細打量了一番毒藥,隨即臉色微變,湊道陸子吟身旁小聲說道:“老父母,和趙管事給朱三的那罐毒藥,幾乎相差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