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病了。
病得不輕,臥床不起,連早晨慣例的祠堂禮佛都免了。
小妾們跪在她床前,哭得梨花帶雨:“夫人太過分了,竟然逼得母親氣病了!”
“母親,這後宅不能再讓她胡作非為了!”
“您要為我們做主啊!”
婆母躺在床上,捂著胸口,氣若遊絲地哼了一聲:“......叫蕭訣回來。”
小妾們麵麵相覷,眼神閃爍。
她們早知,前幾天婆母試圖勸蕭訣立側室,卻被他淡淡駁回。
蕭訣的態度,遠比她們想象的更冷淡。
但現在不一樣了。
隻要婆母親自開口,沈婉這“主母”之位,遲早得讓出來!
於是,第二日,宮門前多了個瘦弱的老婦人,拄著拐杖,哭得淚流滿麵。
“聖上啊,臣婦命苦啊......”
“我那兒媳婦,仗著娘家勢大,獨占後宅,不許小妾誕育子嗣,欺壓長輩,逼得我這個當婆母的連飯都吃不下!”
“我兒蕭訣日理萬機,哪能時時顧得上家裏?臣婦實在熬不住了,隻能來求皇上主持公道啊!”
圍觀百姓紛紛駐足。
蕭家後宅的事,本就已傳得滿京城皆知,如今正主親自跑來告狀,消息瞬間炸開。
宮門口的侍衛無奈,隻能派人入宮通稟。
半個時辰後,蕭訣匆匆趕來,看著跪在地上哭天搶地的母親,眉頭深皺。
“母親,您怎麼來了?”
婆母抹淚,語氣哽咽:“為你來!”
“那沈婉仗勢欺人,不許妾室有孕!我忍她多時,如今再不說,你這一生都不會有嫡子!”
蕭訣臉色沉了下來:“此事......不必勞煩聖上。”
“那怎麼行?”婆母一拍大腿,“我今天跪在這裏,皇上不管,我就不起來!”
她此舉,已經鬧得滿城皆知。
蕭訣若不當場表態,勢必難收場。
更何況,五皇子近來頻頻向他示好,七皇子那邊卻始終沒有明確態度。
這件事鬧大了,萬一被哪方利用......
他眯了眯眼,最終冷聲道:“這事,回府再議。”
婆母一愣,隨即心中大喜。
她以為,蕭訣終於要鬆口了!
蕭府,大廳。
婆母氣勢如虹,坐在主位,小妾們站在她身後,一個個垂淚不止。
蕭訣落座,表情冷淡:“母親,今日之事,鬧得太過了。”
婆母笑容一僵:“我這是為你著想!”
“你已為官多年,可至今連個嫡子都沒有。”她語重心長,“你就不怕,被人看輕?”
蕭訣皺眉,抬眸望向我:“婉兒,你怎麼說?”
我端起茶,慢悠悠吹開浮沫,語氣溫柔:“夫君,這話該問你自己。”
蕭訣一頓。
我輕輕一笑:“你真覺得,沒有嫡子,會影響你仕途?”
婆母急道:“當然會!”
我慢條斯理地放下茶盞:“那為何,聖上那幾個皇子,活到如今的,都是庶出?”
大廳驟然一靜。
婆母的臉色瞬間變了。
小妾們更是倒吸一口氣。
這話,諷刺得太直白了。
我繼續溫柔道:“夫君若覺得,隻有嫡子才能助你青雲直上,那為何......七皇子能穩坐最有力的儲君之位?”
蕭訣神色微沉。
婆母驚慌道:“你......你這是什麼話?”
我笑:“婆母想讓我讓位側室,可這後宅的權利,與夫君的仕途何幹?”
她語塞。
因為她知道,我說的......是對的。
嫡庶之別,在官場,遠不如政治站隊重要。
蕭訣如果站對了位置,他的兒子——哪怕是庶出,也能封侯拜相。
如果站錯了隊,便是嫡子,也不過是死路一條。
蕭訣深深看著我,眼神意味不明。
良久,他冷冷開口:“此事,不必再提。”
婆母徹底變了臉色。
小妾們更是臉色慘白,幾乎站不穩。
她們怎麼也沒想到,鬧到這個地步,蕭訣居然......還是護著我?
夜晚,蕭訣坐在書房,燈火幽幽。
我端著茶,走進來,輕聲道:“夫君為何不應了婆母?”
他抬頭,盯著我:“你知不知道,今日的事,已經傳遍京城?”
我點頭:“知道。”
“那你可知,這樣的傳言,會對你有什麼影響?”
“知道。”
他喉結微動,嗓音低啞:“那你......”
我歪頭,笑了:“夫君,我不怕。”
他盯著我,半晌沒說話。
最後,他忽然笑了:“婉兒,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眨眨眼,語氣溫柔:“夫君呢?”
“你想站哪一邊?”
蕭訣眸色微冷,半晌,緩緩道:“七皇子。”
我微微一怔,隨即,笑容加深。
我放下茶盞,聲音清潤:“夫君,您可知,七皇子的生辰?”
他皺眉:“正月二十五。”
我笑得愈發溫柔。
十九,二十五。
皇帝的生辰是正月十九,蕭訣順勢納了十九房小妾,借此結交權貴。
如今,他站隊七皇子,而七皇子的生辰,恰好是正月二十五。
他所有的選擇,從不曾考慮過我。
我終於明白了。
我曾以為,我和蕭訣不過是各取所需。
可現在我才知道——
我,沈婉。
才是他最廉價的籌碼。
我輕輕笑了,眼神澄澈,聲音柔和:“夫君,我懂了。”
蕭訣愣了愣:“你懂什麼?”
“明日,我再為夫君相看幾位膚白貌美、性情溫和的好姑娘。”
懂了......該如何送你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