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5年秋,濱海監獄長辦公室。
【徐若鴻,你真願意將心臟捐獻給宋團長,換取一個月的假釋時間,你的時間還長,如果好好表現......】
監獄外驕陽似火,徐若鴻望著院子裏的百合花,單薄的身體微微發冷,但眸子異常堅定。
【我願意,但有個條件,請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她。】
監獄長望著眼前麵色慘白的年輕人,心中生出一點惋惜,拍著他的肩膀:【出去後好好做人,你能有這種覺悟也算是改造成功,宋團長是戰鬥英雄,以後會感謝你的。】
接下來是交代一些辦手續流程,徐若鴻的心思早已經飛到了區大院。
當聽到宋團長三個字,腦海中浮現出那張充滿痛惜和怨恨的俏臉,他的眸子閃過一絲苦澀。
哪怕是宋時恩親手將他丟進監獄,徐若鴻在得知對方心臟有問題,第一時間提出捐獻心臟。
代價就是他的生命。
這也是徐若鴻最後能為摯愛做的事情。
至於宋時恩的感謝,徐若鴻從不敢奢望,永遠忘不了那天晚上,對方歇斯底裏的臉上布滿的痛苦和怨恨。
恨吧,永遠恨他,死了也挺好。
誰讓他玷汙宋時恩的小姨,也是徐若鴻的救命恩人。
站在城市的大道裏,衣著襤褸的徐若鴻恍如隔世,街道兩旁的楓葉如火,卻溫暖不了冰冷的身軀,穿著藍裝的工人騎著二八大杆,每個人臉上洋溢著對幸福的憧憬。
笑聲越來越遠,徐若鴻站在斑駁的光點中,影子被拽得長長的,像是被拖進無盡的深淵,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身影顯得那麼孤單和落寞。
三年時間,城市變化極大,徐若鴻憑著記憶來到衛戍區大院,停在門口,宛如木樁一樣,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
身後響起催促的喇叭聲,徐若鴻從夢中驚醒,回頭望去,不禁渾身一顫。
吉普車車窗裏,宋時恩依偎在葉書桓的懷中,忘情的親吻著,幾乎將整個身體融進去,臉上的幸福潮 紅,宛如一把尖刀狠狠刺入他的心臟。
宋時恩抬起頭,透過窗外正好看見徐若鴻,四目相對,時間仿佛停止。
望著朝思暮想的女人,徐若鴻張開嘴巴,卻不知道說什麼。
不待他思考,車子直接將他撞飛。
劇痛襲來,隻覺得渾身骨頭碎裂,宋時恩將所有恨意,化作殘忍的撞擊。
徐若鴻艱難爬起,滿臉是血,呆呆望著麵前的女人。
很快周圍聚集不少大院裏的人,望著徐若鴻的目光,充滿鄙視和厭惡。
【這不是咱們大院裏的恥辱嗎?居然有臉回來,滾出去!】
【玷汙了惠寧姐,怎麼隻關三年,你應該被槍斃!】
各種汙穢難聽的話像是箭矢一樣穿透心臟,石頭和臭雞蛋砸在身上,徐若鴻隻覺得天旋地轉,倒在地上看向冷漠不語的宋時恩。
宋時恩恍如未見,正溫柔的幫葉書桓,也是徐若鴻最好的兄弟整理衣領,溫柔賢淑的樣子,像極了當年兩人相愛的時候,眼睛裏隻有彼此。
【臭流氓,休想進入區大院,除非你鑽我們所有人的褲襠!】
炎熱的風掠過臉龐,帶來絲絲寒意,看著心愛的人找到幸福,徐若鴻痛入骨髓,眸子閃過一絲絕望,夾雜著一絲解脫。
他深吸一口氣,朝著一個個褲襠爬去,他想要回家,祭拜擺放在客廳的雙親。
【夠了!】
就在徐若鴻即將鑽褲襠的時候,宋時恩出手阻攔,團長的威嚴散開,使得周圍瞬間安靜。
她揪住徐若鴻的衣領,眸子透著寒意:【你就這麼作踐自己?三年了,你沒什麼想說的?】
徐若鴻感受到宋時恩的憤怒以及情義,心中閃過驚慌。
宋時恩不能心軟,不能同情他。
徐若鴻看向大院裏的那叢百合花,想起當初兩人恩愛的畫麵,語氣卻無比刻薄:【誰讓惠寧姐不愛我,得不到就要毀掉,我沒有錯!】
宋時恩臉色劇變,一拳砸在他鼻梁上,登時鮮血噴濺,染紅了衣裳。
看著徐若鴻執迷不悟的神情,宋時恩滿腔憤怒,忽然全部消失,眼睛裏的憐惜消失不見,變得冷漠無情。
那漠然的目光,宛如一顆子彈,擊穿早已經破碎不堪的心。
徐若鴻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生怕下一刻便露出馬腳。
他深愛著宋時恩,不希望她發現真相,因為真相是那麼殘忍,一旦揭露出來, 會毀掉宋時恩的一切。
三年前那個暴雨的夜晚,他與宋時恩發現惠寧姐的身份,竟然是敵人的奸細,因為被人威脅出賣很多國家情報,為此痛不欲生。
宋時恩在勸說小姨時不小心擦槍走火,射殺了對方,當時精神崩潰,想要自殺。
惠寧姐隻剩下一口氣,臨死前央求徐若鴻。
於是便有了徐若鴻玷汙宋時恩小姨,逼得對方抑鬱症自殺。
從那以後,宋時恩精神受到強烈刺激,失去一部分記憶,同時心臟病複發,急需更換一顆讚新的心臟。
徐若鴻不能讓宋時恩知道真相,所有痛苦獨自背負,選擇隱瞞。
【你對得起小姨嗎,她對你那麼好,沒想到你是個畜生。】
宋時恩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徐若鴻碎屍萬段。
徐若鴻眸子閃過一絲苦澀,低著頭:【對不起,所以我想贖罪。】
宋時恩走到他跟前,踩著他布滿老繭的手,清脆的骨折聲回蕩在周圍,語氣冰冷:【想贖罪,我給你一次機會,一個月後我與書桓大婚,你既然那麼喜歡當畜生,就留在身邊當牛馬吧。】
一直沒有說話的葉書桓臉色劇變,想要阻攔,宋時恩挽著他走進大院。
徐若鴻看著兩人恩愛的樣子,心臟已經痛的麻木,說了一個字。
【好。】
一個月後,是心愛的女人與別人大婚的日子,也將是他捐獻心臟的日子。
就當是自己為宋時恩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