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上巳節,華燈初上,目光所至皆是紅。
我那時還是當朝丞相之女,是京城有名的貴女,書畫更是一絕。
而君南昇就住在我隔壁,那時候他還是林淵王世子,一身的少年氣。
小時候爬牆也就算了,長大了還時不時爬牆頭。
我爹一個文臣,愣是拿著棍子,追著他打了一條街。
他邀我出去的時候,還捂著屁股抱怨。
我嗤笑一聲,心裏卻是一陣甜膩,「君南昇,你是不是傻,有大門你不走,非要做狗盜之事,我父親向來規矩,看在十五年的交情份上,才沒拉你見官。」
君南昇幽怨地趴在牆頭,很是不忿:「你家這牆我都翻十多年了,怎麼今日就不許了。」
我垂著眸笑了,耳邊泛起一絲紅暈。
我裝作生氣轉身就走,淡粉色裙擺散落點點梨花。
身後傳來急切的聲音。
「雁回,明天你去不去啊?」
君南昇那時候就像個傻子,並不像現在這般暴戾精明。
我怕他這麼一喊又把爹招來,隻好嗔一句:「明天宋府門前接我。」
「好嘞!」
那天全城都染上紅的喜悅,君南昇從懷裏掏出一支玉簪,笨拙的戴在我發髻上,眼神明亮清澈,耳後卻比燈火還要紅上幾分。
「戴上我的簪子,就是我的人了,你可不許喜歡別人了。」
我不知道那天羞成什麼樣子,隻記得回府後父親對著我歎了一夜的氣。
那時候我隻知道我跟君南昇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又相互愛慕,父親的阻攔並未影響到我們。
如今,身為新帝的他,後宮佳麗三千人,何等風光。
舊人舊事,再添新恨,何其煩擾。
他自然是不願回首。
我想起父親的話:「雁回,他會是個好君王,卻絕不會是個好夫君。」
過往越是甜蜜,這種時刻越是痛。
毀掉美好的同時,又像親自往胸口送把刀一般。
撕心裂肺。
循環往複。
君南昇見我盯著斷了的玉簪垂淚,眉頭皺起。
他俯下身,撿起玉簪沉默半晌,聲音柔和下來:「求朕,求朕賞你個名分。」
淚水模糊了我的眼,我抬頭道:「君南昇,你說什麼笑。」
「你明知道我爹在你麵前自盡之時,我們之間就再無可能了。當時,你明明可以攔下他......」
「別跟我提你爹。」
君南昇勃然大怒,茶盞碎了一地。
「我攻城之日,你爹跪在我麵前,說我父王並未謀亂,都是他的誣陷,我要是早知道這樣,在你去西營尋我之時,我就該捏死你。」
他滿眼通紅,那樣子,恨不得馬上撕了我。
我冷笑一聲:「這條命,你隨時拿去。」
在我收到父親給我留的信後,我便下定決心,要用自己這條命,做君南昇穩固皇位的第一塊基石。
更何況,就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即使好好調養,也不過是幾年光景了。
君南昇沒說話,沉默半晌才一字一句道:「朕不殺你,你若是尋死,朕便拉你全族陪葬。」
說完轉身離開。
我知道,現在的他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