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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腳淡光紅灑灑,薄霜不銷掛枝下。
雖已是入了寒冬,可今日這天兒,卻是分外暖和,一早出門便是陽光照著,暖風吹著,叫人倍感寬慰。
“柔姐姐!”正伸著懶腰,便聞得幾聲叫喚,茫然回身,才見是與我同留在三所的幾位姐妹。
“恭喜你呀,可算是選上太子妃了,今後可是吃穿不愁了。”
“什麼呀,你可是太不會說話了,柔姐姐怎的就是吃穿不愁了,她今後可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啊。”
“不止這個,當上了太子妃,日後可就是皇後了,柔姐姐這是一步登天了,他日執掌六宮,姐姐定要記得我們今日在此暢談啊。”
我不禁諷笑,這些昔日裏處處與我作對的人,怎麼今日待我,卻是這般抬舉,“嗬,不論日後如何,我們都曾同為淑女,都是好姐妹,你們今日這般抬舉我,可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姐姐說的這是哪裏話,我們今後的禍福,可都得仰仗著姐姐了。”
“是啊是啊,姐姐,你可定不能忘記我們哪,我們都是你的好姐妹。”
我依舊淡然笑道:“那是自然,隻是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我們還能再見,可叫人有些難過了。”
“誒,時辰不早了,我們該走了,再不走啊,怕是要誤了時辰,到時天黑了趕不到驛站,我們就得風餐露宿了。”
“嗯,那柔姐姐,我們三個就先走了,日後有緣再見!”
“嗯。”
已是再瞧不見她們的身影,我才轉身進屋,便見汪虞佇立在窗前,也不知在凝著什麼。
“太子妃,該走了。”
我怔然,“怎麼姑姑要與我一起走?”
她巧笑,“自然不是,奴婢隻是不舍主子離開,今日想送送您。”
回身瞧了一眼依舊木然的汪虞,便淡然言道:“走吧。”
她亦是跟了來,終是在金鑾車駕前,她喚住了我,“等等!”
我頓住步子,漠然轉身,依舊是冷淡的口氣,徹骨的笑意,“有事麼?”
語氣冷到極致,便是我自己,也著實寒了一番。
“阮姑姑,能不能容我與太子妃單獨聊一會兒?”
我側身莞爾笑道:“姑姑先回去吧,不必再送了。”
“嗯,奴婢告退。”
“誒,姑姑!”
我猛然喚住她,她亦是愕然,“阮姑姑,這些日子,是您一直在照顧我,待我好,柔兒今日在此謝過姑姑。”
目送她遠走後,便是沉下臉,“說吧,你還有什麼事,今日就在此了斷,日後你我不再有任何瓜葛。”
“妹妹當真這般絕情,至少,我們曾是姐妹,妹妹可還記得,那日我們在樹下對月暢談,可還記得我們那日在大殿,與方宮正對峙,可還記得,我們一同去小廚房,偷果子吃,可還記得…”
“夠了!”
我猛然打斷,“你也說了,那隻是曾經,曾經!”
忽又憶起前幾日,我不禁抽搐嘴角,“嗬,自那日你在我頭發裏下毒起,我們之間,便再無姐妹之情可言。”
“是,可我做的,都並非我所願,我也是被逼的,我為的,隻是我爹的前程,若非我知曉你的身份,又豈會狠心對你下毒!”
“所以,我們本就不是一路人,你是萬貴妃的眼線,而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便是如此,我們這般相識,這般知心,便是個錯。”
她冷冷勾唇,“你說的沒錯,我們本就不是一路人,今日你坐的,是金鑾車駕,而我,坐的隻是一輛普通的馬車......”
“好了,若是沒什麼事,我得走了,告辭!”
登上鸞車,我忽的回身,“今日就此別過,他日再見,隻當是不認得。”
......
又是三日的舟車勞頓,終是進了濟州府內,這幾日顛簸,已叫我疲憊不堪,“大人,我們還有幾日的路程?”“已進了濟州府內,若是快些,今日傍晚,該就能到娘娘的家鄉了。”
不知為何,本已是要見到父親和母親,可心中卻是萬分不安,顯得有些惶恐。
車駕忽的停住,透過紗簾,依稀可見一群人迎在前麵,均是著了官服,許是濟州知府,領著府中大小官員在此迎駕。
“微臣濟州知府,率府中官員,在此恭迎太子妃鳳駕,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依舊不動聲色,隻端坐在馬車上,“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謝太子妃。”
果真如大人所預果的,終是在傍晚時分,到了鎮上,我便是不時掀開簾子,觀望四側,焦急等待,何時才能到張府。
四下裏雖是寂靜,鄰裏見了金鑾車駕,也不免得有幾分肅穆。
終是到了張府,門前已是高掛了紅燈籠,卻是不見父親與母親的身影,如此不免得有些失落,本想一回來見著的,便是他們。
“二小姐!”
石管家猛然放下掃帚,凝了我許久,我亦是怔然,“石管家,怎麼了?”
他惶然回神,“二小姐不是明兒傍晚才能到,怎麼這會兒就回來了,可不是快了一整日的路程!”
“許是有些心急,路上叫他們趕了些,今日早晨到濟州府也沒來得急拜會知府,便急著回來了。”
我莞爾笑道:“爹爹呢,信裏不是說,他這幾日會在門口看著,怎麼沒見他?”
“該不是嫌冷,躲在屋裏不出來了吧?還有娘,方才路經醫館,可是沒瞧見她呀”,我略帶玩笑的口氣問道。
“這,這......”他這般支支吾吾,許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我疾步走進堂屋,才見父親和母親坐在這裏與人交談。
“柔兒?快進屋去,爹爹在和你孫世伯商量事情呢,快進屋去。”
“孫世伯......”
一見我,他便冷下臉,似是極不待見我的模樣。
“孫世伯。”
我頓了頓,“隻有您一人來麼,為何不見…”
他猛然起身,“張兄,今日婚約一事,就說到這裏,老夫告辭!”
走至我身側時,還不忘冷哼一聲,我知道,他如今礙於我的身份,他不便指責我,但是在心底,定是恨透我了。
爹娘亦是起身,緩步至門外,唯有爹爹在我耳邊低聲提醒道:“他方才同你孫世伯一起來過,說身子不適,又走了,你來時,該是撞見他的。”
“誒呀,你跟孩子說什麼呀,她這會兒傷心著呢,就你多嘴!”
“好啦好啦,我這不是,心疼咱閨女嘛,你這,唉,不說了。”
爹爹回身拍著我的肩膀,“柔兒啊,我和你娘先去醫館看看,待會兒就回來。”
我依舊木然,石管家忽的至此,輕聲言道:“二小姐,老奴方才聽聞老爺和夫人與孫老爺交談,說,說…”
“說什麼!”我滿目張皇,扶著石管家的手臂。
“孫老爺全家,今日要搬去鳳陽老家,方才孫家公子來,就是為見小姐你最後一麵,卻不想,您還沒回來,就先走了。”
我恍然放下手,又聞石管家低聲歎息,“二小姐今日若是不見孫家公子,怕是日後,就再也沒機會見著麵了......”
“罷了,都過去了,不必再提了,何況我如今已是待嫁之人,再想他,也隻是徒勞,何必傷神......”
語罷,轉身而去,陣陣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