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著眼想要掙開緊握在手腕上的大掌。
可沈歸鶴並不願意放過我。
他用另一隻手掐住我的下頜,迫使我抬起頭同他對視。
冷淡的麵容上露出一抹諷刺至極的笑,嗓音冰涼的自問自答道。
“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又土又窮酸,誰會不長眼睛去花錢包養你呢。”
“畢竟你已經不年輕了,早就和年輕鮮嫩的女孩沒法比了。”
我聽著沈歸鶴語氣裏的輕慢刻薄,痛苦的顫動著眼睫。
蠕動著唇瓣,想求他。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沈歸鶴,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
大概是我臉上痛苦的神情取悅了沈歸鶴,他掐著我的下頜,緩慢的傾身湊近。
像是想要更好的看清我臉上的痛苦,又像是想要垂眸吻下來。
樓上突然傳來一聲怒喝。
“你們在做什麼?”
沈歸鶴神情怔然的鬆開了手掌,我微微側過頭。
薛鸝踩著樓梯飛快的走下來,站到我和沈歸鶴的中間。
臉上神色難看的看向我,又重新問了一遍。
“你們在做什麼?”
我蠕動著雙唇,不知道怎麼開口。
沈歸鶴重又恢複冷淡的麵容,語氣平靜。
“我在檢查薛鸝帶過來的戒指,你怎麼下來了?”
薛鸝臉上的神情明顯不信,但卻不敢跟沈歸鶴較真,她怕沈歸鶴生氣。
頓了一瞬過後,她的臉上又重新揚起了淺笑,當著我的麵,宣誓主權般挽住沈歸鶴的手臂。
嗓音嬌俏的對他解釋道。
“我想你了嘛。”
“你這段時間都在忙俱樂部的事情,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不陪陪我。”
“我就隻好自己下來找你了。”
說完她若有若無的往我的方向瞥了一眼,小聲催促道。
“等你忙完以後,我們去吃法國菜好不好,我朋友推薦了一家新開的法國餐廳。”
沈歸鶴被薛鸝挽著手臂,眉眼淡淡。
“你不是不喜歡法國菜嗎?”
薛鸝嬌俏的對他皺了皺鼻子,晃著手臂甜膩膩的撒嬌。
“可是我想讓你陪我去,去嘛,去嘛......”
薛鸝妝容精致,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色鬱金香。
沈歸鶴卻不為所動。
隻是將冷淡至極的眸光落在我身上,嗓音淡淡的開口。
“錢可以打給你。”
“隻是看著你現在落魄的樣子實在可憐,要不要留在傍山別墅,我每個月給你打一筆錢。”
聞言我訝然的瞪大了眼瞳。
沈歸鶴是什麼意思。
要包養我還是要同我重修舊好?
就連一側的薛鸝都停下了動作看向神情冷淡的沈歸鶴。
死死咬著嘴唇,臉上的血色盡失。
沈歸鶴卻不覺得自己的話造成了什麼恐怖影響。
他拿起矮桌上的戒指把玩,麵容平靜,不緊不慢的補充道。
“正好薛鸝身邊缺人照顧,我可以按照市場價的百分之一百五來付你費用。”
說不清是釋懷,還是苦澀。
我搖了搖頭,道了一聲不需要,準備離開。
臨走時我聽見身後傳來薛鸝嘰嘰喳喳的嬌俏嗓音。
“小鶴哥哥,這枚戒指好好看,送給鸝鸝好不好?”
我腳步頓了一瞬。
下一刻我聽見沈歸鶴毫不留情的拒絕。
“這樣不詳的東西有什麼可喜歡的,明天我讓人給你買個更大更閃的。”
接著紅色的禮盒呈拋物線,從我的眼前一路飛躍著,被扔進了門外的噴水池。
沈歸鶴說這枚戒指是不詳。
沈歸鶴扔了這枚戒指。
聽清沈歸鶴的話後,身體下意識的踉蹌了一瞬。
等反應過來以後,我就拚命的跑向噴水池的方向,連外套也沒脫就跳了進去,低頭不停的到處摸索著,想要撿回戒指。
這是五年前沈歸鶴向我求婚的戒指,我用了整整五年才贖回它。
我不想讓它被沈歸鶴扔在這裏。
可是傍山別墅裏的噴水池好大,噴水池裏的水好冰。
我紅著眼,眼前蒙著一層水霧,怎麼找也找不到被沈歸鶴扔掉的戒指。
我想求一求沈歸鶴,讓他幫我看看戒指到底扔到了哪裏。
可是沈歸鶴隻是被薛鸝挽著手臂,站在階前,冷淡的看著我狼狽翻找的模樣。
最後我是渾身濕漉漉的被門衛請出傍山別墅的。
缺少一個腎臟的人,身體免疫力本來就差。
又在噴水池裏泡水找了半天的戒指,晚間我就發起了高熱。
就連想要給自己倒杯溫水,都會狼狽的摔下床頭,整個人蜷縮在地板上動彈不得。
合租室友發現我的慘狀,罵罵咧咧的打了救護車扶著我下樓。
一路上不停的有人翻看我的瞳孔。
隨行醫生交握著雙手按壓在我的胸前,一下一下的做著心臟複蘇。
我耳邊是一片嘈雜的白噪音,什麼也聽不清。
直到一滴滴滾燙的眼淚砸到我的臉上,我茫然的顫動著眼睫,看向合租的室友。
她紅著眼圈,唇瓣不停的張張合合。
我費力的盯著看了半晌,勉強猜出她是在鼓勵我堅持住,活下去。
這是這些年來,第一次有人為我而哭。
我蠕動著唇瓣想要寬慰她,不要難過,像我這樣爛成一灘的糟糕人生,死了其實也是解脫。
可我喉頭像是塞著浸水的棉花,濕漉漉的,什麼也說不出來。
除顫儀一聲長長的滴聲,又很快的歸於平靜。
在這樣的平靜裏,我慢慢的閉上了雙眼。
……
蘇緲沒想到許妙妙會死的這樣突然。
蘇緲在京海舉目無親,合租的五年裏,她早就將許妙妙當成了妹妹。
隻是這個妹妹不爭氣,為了一個男人,捐腎傷心。
沒日沒夜的打工賺錢卻隻是為了贖回男人送的戒指。
她罵過許妙妙不爭氣,不自愛。
但她沒想過許妙妙會死的這樣突然,明明隻是去傍山別墅歸還一枚鑽戒。
怎麼就會渾身濕漉漉,失魂落魄的回來。
甚至連藥都沒有吃,就死在了去往醫院的路上。
明明她終於還完了所有的債務,終於可以為自己活一次了啊。
蘇緲捧著收納盒,雙眼紅腫的低著頭看。
不大的收納盒裏放慢了許妙妙的遺物,以及一個小小的骨灰罐。
老式的水果手機放在藍色文件夾上。
不停的發出振動聲響。
黑色屏幕乍然亮起。
來電的人被許妙妙備注為翡。
屏幕上的單字備注珍重而親昵。
蘇緲環顧許妙妙近五年的人生,好像沒有一個名字帶翡的同事或朋友。
而且許妙妙很忙,除了偶爾和自己聊聊天。
沒聽過她提起還有別的什麼朋友。
也許是誤撥了也不一定。
但鈴聲響的很急,一陣又一陣。
大有一種手機主人不接聽,他就能追殺到天涯海角的毅力。
在被自動掛斷的電話,又一次打來時。
蘇緲將收納盒放到了台階上,騰出手接聽了電話。
對麵一直沒有出聲。
就在蘇緲神情疑惑的準備掛斷時,聽筒裏突然傳來男人冷沉的嗓音。
“許妙妙,拿了錢就不認人了?”
難道是許妙妙之前的債主,難怪電話打的這樣急,語氣也差的要命。
隔著聽筒蘇緲都能聽出男人的氣急敗壞。
可許妙妙的債務,不是都還清了嗎。
這個男人是從哪裏跑出來的債主。
“你啞巴了?”
聽著男人越來越慍怒的嗓音,蘇緲皺了皺眉,將聽筒拿遠了一點才抿著唇,謹慎的解釋道。
“手機的主人已經去世了,而且她生前的債務已經還清了。”
“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