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雲開像個遊魂一樣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晃蕩,越想越是覺得膽戰心驚。
那本筆記本有個十分明顯的標誌,冊頁有紅藍相間的條紋,雖然當天夜裏視線不是很清晰,但這種色彩鮮亮的條紋還是十分的顯眼。
那昨晚的人會不會也是所謂的“特調組”成員?
之前隻聽胡局長言語不詳地提到過王一星是省廳“特調組”的特派,但他從來沒有聽過這個組織。
退一萬步說,就算當晚出現在案發現場的是‘特調組’的偵查人員,為什麼不和當地警方通氣呢?
看胡局長的意思,他也並不知情。
越來越複雜的局麵讓本來就撲朔迷離的案情更加迷霧重重,路雲開越想越覺得自己一腳踩進了一個巨大的泥坑,抽不出腳,寸步難行。
長時間的思考讓他腦袋空空如也,這種無時不在的沮喪感就像一個惡性循環。他感覺自己的人生正在不斷的塌陷,而最可怕的不是等待的煎熬,而是害怕被遺忘的恐懼。
路雲開咬緊牙關,轉身走向黃川家,把為數不多的錢全都塞給黃川後又回了警局。
他自覺自己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如果真的有人要給他上一把鐐銬,那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麼事情來。
胡局長的辦公室裏坐了很多人,見路雲開來,臉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異色。路雲開不管那麼多,就站在胡局長的門口死等,五根煙過後,這些人才起身告辭。
路雲開進門廢話不多,直接問自己什麼時候可以複職,胡局長砸吧一口煙,為難道:“文件雖然是我發的,但讓你停職的意思,卻不是我。”
“不是老許,是王一星?”
胡局長翻起眼睛看了看他,“小路,我有的時候不知道你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這案子不簡單,你還沒有意識到?”
路雲開冷笑一聲,“簡單與難總要有人去查,你們現在把我往外推,對我諱莫如深,這就是欺瞞!”
胡局長眉毛一豎,站起來道:“什麼叫欺瞞?在案情還沒有進展之前,所有人都有可能被懷疑!包括你!”
路雲開突然有些無言以對,“師父,從我參加工作一開始就跟著你追‘連環殺人案’。我信任您,我將除了生活以外所有的時間精力全部都交給這件事,甚至……甚至搭上了我老婆的命!你現在說懷疑我?師父,你的良心呢?”
路雲開不知道自己此刻滿臉是淚,胡局長扭過臉去,心裏也是摧心剖肝的難受,但他又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不能說,隻能擺擺手,勉強道:“現在說這些都於事無補。”
路雲開深吸幾口氣才讓自己幾近崩潰的心態穩定下來,他抹一把臉道:“好!看在我跟著您十年的份上,能不能吐個核,你為什麼和許長風私下有聯係?他究竟在做什麼?”
胡局長突然看了路雲開一眼,這眼神詭譎又隱晦,路雲開看到胡局長的嘴唇輕微地蠕動了一下,說出嘴的話卻成了:“我不知道。”
路雲開點點頭,知道胡局長是隱瞞了什麼,幹脆扭頭就走,連路到了“夜訪”,發現許長風正擺了一桌子羊蠍子等他,好像早就知道他要來一樣。
許長風還是以前那樣,話不多,精心仔細地挑著骨頭縫裏的肉絲,等著路雲開張嘴。
路雲開到底是憋不住,問道:“你和胡局長私下來往,有什麼事瞞著我吧?”
許長風突然抿唇笑出了聲,眼中風起雲湧,詭譎的目光中是不言而喻的信任,隻見他忽然做了個嘴型,路雲開清楚地看到是兩個字——“閉關”。
路雲開心中狂跳,“閉關”這種隻有連峰市刑警隊才會有的“暗號”。沒想到今時今日又從許長風的嘴裏冒了出來,他強壓下心中的狂喜和激動,不再多問這個話題,立即轉了話頭問:
“你知道王一星的來路吧?”
許長風點頭,“‘特調組’的。”
“這玩意到底是幹什麼使的?”
許長風答得十分幹脆利落,在這個時候,終於知無不言。“全國特大案件特別協調調查小組,組織結構複雜,分管領域涉及各個方麵,專門針對全國各類犯罪案件進行臥底調查。”
“臥底?王一星那麼高調的來連峰,是掛著狗頭吃皇糧的吧?”
“王一星不過是‘特調組’的門麵裝潢,真正的”特調組“人員在其專業領域都有著極其強大能力,王一星隻是冰山一角。”
路雲開咋舌,“難不成是東廠分子?”
許長風搖搖頭:“我也隻知道這些,”特調組“很神秘,我爸以前跟裏麵的人打過交道,損失慘重。”
路雲開點頭,這是許長風第一次提他爸,路雲開倒是沒有意識到這有多不容易,隻是不解道:“難不成這‘連環殺人案’真是什麼團夥在作案?要讓“特調組”這樣高級別的國家組織也來親自調查。”
許長風搖頭,“可能並不是我們想的那樣簡單,就從我了解到的來說,水還很深,可惜我站在岸邊,除了濕鞋,什麼都做不了。”
這個比喻有點微妙,路雲開仔細咀嚼了一番,試探道:“那你有沒有見過‘特調組’的人?”
許長風幹脆利落地點頭,“我懷疑前天晚上咱們遇到的就是”特調組“人員。”
“怎麼說?”路雲開心想,許長風難不成也發現了筆記本不成?
“格鬥技巧很特殊,但是又很軍統派。”
“老子還中統呢!”
許長風的眉毛微不可聞地皺了皺,“我的意思是他的格鬥技巧有受到高級專業培訓,有明顯的軍隊特訓格鬥係統特征。”
“那為什麼不和市局通氣,要自己私下調查?”
許長風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兩人正說著突然有馬仔進來彙報,說有人闖進來找路雲開。
現在是大白天,“夜訪”裏麵沒有幾個人,馬仔還沒彙報完,一夥人已經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
馬仔們手裏的砍刀還沒有提起來,就被為首的兩個男人迅速地放倒在了地上。許長風跳起來一腳踹翻了滿桌子的羊蠍子,就已經被一個男人一把按在了地上。
“都別動!”
路雲開此刻也被死死地按在椅子上,這才發現壓住許長風的男人十分麵熟,等看到那高大到力氣的身材,才想起來,這就是當天晚上他們在案發現場遭遇的男人!
這人的頭發花白,眉間有殺伐狠絕的戾氣,路雲開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人的手絕對沾過血!
男人穿著一身寬寬鬆鬆的T恤,但路雲開知道這衣服下麵的肌肉爆發力有多強。
男人帶來的人隻有四個,後麵許長風的人居然一個都沒有跟進來,這夥人肯定是一路打上來的,路雲開覺得不可思議。按道理說,“特調組”這樣神秘的組織,肯定不會這樣大張旗鼓地找人,怎麼突然之間就像瘋狗一樣闖了進來,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男人把許長風壓製得死死的,許長風趴在地上,一張臉憋得通紅,想要站起來雙手卻被死死地反剪在背後,隻能任人宰割。
路雲開從沒見過許長風這樣狼狽的模樣,心裏更是一陣害怕,這些人到底有什麼目的?!又為什麼要突然出現在這裏?
男人沒給路雲開發問的機會,示意同伴幹脆利落地將路雲開手腳都綁了,然後嘴裏塞了不知道什麼東西,有股淡淡的甜味。
路雲開心裏一跳,是乙醚!
但男人根本不給他任何反抗的機會,他捉著許長風的雙手,一把將人提了起來。許長風的胳膊幾乎被掰斷,疼得他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慘叫。男人抓著他的頭發,膝蓋在許長風後腰輕輕一頂,許長風整個人就已經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路雲開害怕吸入過多乙醚不敢大聲嘶喊,又不能不掙紮。但控製著他的人比起收拾許長風的男人手段不分高下,二話不說就把路雲開拎雞崽子一樣扛在了肩上,路雲開蹬著腿轉眼就被扛出了房間,許長風掙紮著爬起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路雲開被掠走。
這山匪搶媳婦的戲碼做得人不知鬼不覺,等許長風酥麻的下半身找回了一點知覺,顫顫巍巍地走出房間,才發現‘夜訪’的人橫七豎八躺得到處都是。
許長風一分鐘都不敢耽擱,掏出手機給他老爹去了電話,許老頭子也不知道在哪裏度假,旁邊全是海浪聲。
“我弄丟了一個人,幫我找回來!”
老風被自己兒子弄了個莫名其妙,“我底下人都在你手裏,我怎麼幫你找?”
“我不管,兩天之內你得幫我找回來!”
老風還沒來得及答話,電話就被掛斷了,氣得一口氣差點沒憋上來。
許長風根本管不了其他,親自開車,撒開了就追。他不知道路雲開被抓去了哪裏,漫無目的地跑了將近四十公裏,才沮喪地狠錘了一把方向盤,撥通了胡局長的電話。
路雲開是被一陣孩子的笑鬧聲給吵醒的,他翻了個身,腦子轉了半天才猛地坐起來,發現身上穿著病號服,外麵陽光刺眼,這是一間醫院!
路雲開一把揪掉手上的針頭,光著腳衝出病房,走廊裏麵人很少,連個護工都沒有,路雲開稀裏糊塗地走出大樓,都沒看到任何一個抓他來的人。
正滿頭霧水,他的後頸突然一疼,整個人就軟軟地躺了下去。臨昏迷前看到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一支冰冷的針頭已經刺進了手腕的皮膚裏。
這是演諜戰電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