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版麵極小的快文閱讀,就像個無傷大雅的獵奇故事一樣,沒有一張圖片,隻有不到巴掌大的一小塊,路雲開甚至隨眼一看就閱讀完了整篇文章。
他有些難以抑製地發起抖來,全身都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您……不會也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吧?我從警十年,不說多麼忠肝義膽為國為民,但也絕對不會……”
王一星抬手製止了路雲開,“別著急年輕人,所有刑事案件都講究的是證據,目前沒有一條證據能夠直接證明你是凶手,你隻是值得被懷疑。”
路雲開的腦子就像可樂瓶一樣被瘋狂亂晃。他站著不是,坐著也不是,又看到王一星將那份手寫報告抽了出來,第二頁開頭的一句話被圈了出來——
“三起案件均使用相同殺人手法,一是割裂受害人頸部,使受害人頸動脈形成大量出血;二是受害人敏感部位都留有凶手指紋痕跡;三是受害人出事當天均身穿紅色連衣裙。”
路雲開趕緊把整理在一起的資料都拿了出來呈給王一星,王一星道:“你的意思是,報紙上所描述的‘紅衣殺人狂魔’是真的?”
路雲開擰眉不語,王一星笑一聲,一雙如電的眼睛怔怔地看著路雲開,一字一句道:
“或者我變換一種方式來問你,為什麼……報紙上會不約而同都將殺人犯描述成了一個,‘紅衣’殺人狂?這個推斷黃拴狗可從來都不知道,連我都是看了你的彙報,才知道原來有這個緣由。”
路雲開心裏一跳,胡局長已經拍了一把座椅扶手站了起來,大聲喝問道:“路雲開!你怎麼回事?!”
胡局長滿頭是汗,難不成這王一星懷疑路雲開是凶手,甚至喪心病狂地將自己的殺人喜好公布於眾?
他急得抓心撓肺,他的徒弟他心裏清楚,路雲開絕不可能是個殺人犯法,甚至殘忍殺害妻子的人。但在刑偵這個行當裏,從古至今,講求的隻有‘證據’兩個字。
路雲開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放鬆下來。他毫不畏懼地看著王一星,冷笑一聲道:
“領導,您也知道,我是1-16入室殺人案受害人的直接關係人。按規矩我不應該再插手這件事,局裏也對我的人身自由做了很大的限製。至於我有沒有向報社透露任何信息,我想胡局長應該最清楚不過。”
“再進一步說,不管我有沒有向報社提供殺人凶手的信息,不能否認的是,我們的犯罪偵查係統漏洞百出。我收集了前兩起案件案發現場所有犯罪嫌疑人遺留的腳印、指紋和一些殘留物,但我們的罪犯信息管理係統……根本查無此人……”
老胡道:“也就是說,凶手可能多次作案,但是從未有過犯罪記錄?”
路雲開點點頭,也不管王一星的指摘,繼續就事論事:“1-16入室殺人案中也有凶手遺留在現場的腳印,我們推斷出凶手是一個身高在175—178厘米之間的男性,和十年前的兩起案件現場遺留基本吻合,我本人身高一米八三,您可以再做驗證。”
路雲開說完,王一星輕輕一笑,點了點頭,肯定道:“小路是個邏輯清晰的警察,這份並案報告……”
王一星說著又看向胡局長,胡局長明白省廳領導是同意了這份並案報告,連忙點頭道:“我同意並案!”
王一星這才說:“這次省廳明確指出,要不惜一切手段,將凶手捉捕歸案,小路你有什麼想法,現在可以說一說。”
路雲開這才放鬆下來,擰眉說:“我認為必須要盡快建立全民信息庫,包括指紋和血型等等,就算不能全市推廣,但可以從各個轄區入手,逐步編策入籍。”
胡局長說:“怎麼建立?咱們警局統共就五十幾個人,就算全撒出去,挨家挨戶去收集,就咱們這個區做完怕是已經兩三個月了,這案子還要不要破了?”
路雲開低頭不語,他心裏清楚,此時此刻,如果他進不了第一現場,唯一有用的途徑隻能是建立全民信息庫。即便是個大海撈針的方法,但總好過於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並不靠譜的同事身上。
胡局長不同意路雲開的建議,但他又不能給路雲開拍胸脯保證,能盡快破案,隻能看向王一星。
王一星卻並不表態,信息網絡係統連一線城市都沒有建立起來,想要短時間內在這個小市區實現,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這樣吧,”王一星道,“我們案件正常推進,建立信息係統工作也同時展開!”
這個短暫的見麵小會就此打住,等所有人都從辦公室裏撤了出去,路雲開才軟手軟腳地坐回自己的辦公椅。
他揉了揉眉心想到:一邊推進案件一邊擴充係統是件好事,但在有限的人力物力麵前,這樣的抉擇顯而易見隻是緩兵之計,甚至杯水車薪。
但這就像飄忽在遠方的一點光源,身處黑暗之中的時候,隻能奮不顧身地向那片微弱的光源撲去。
下午六點鐘的太陽浸泡在一片血紅的雲霧之中,鋪天蓋地而下的霧靄裏,匿著即將而來的夜幕,隻見大門外麵轟隆隆開進來一輛三蹦子,小小的鬥篷裏麵全是東西。
是黃川。
“哎!兄弟!當勞改犯呐?”黃川站在樓下一看到路雲開就放上大喊。
路雲開連忙迎下去,“拉的什麼,這麼多,運貨怎麼從這邊走?”
“運什麼貨,聽他們說不讓你出來,我幹脆給你拖點東西過來。”
說罷已經下車從後翻鬥裏提出來一個大袋子,“這是你嫂子今天早晨剛烙的餅子!這幾罐是醃鹹菜和肉!”
前前後後陸陸續續放了小半地,路雲開哭笑不得,隻得把黃川帶到自己辦公室。
黃川放好東西後,自顧自用路雲開的水杯給自己先倒了一杯水,“案子到底破沒有?我們這些外頭的天天等消息。”
路雲開搖搖頭,有些氣餒地把自己陷到沙發裏麵,“他們什麼都不要我做,怎麼破得了案?”
“操!”黃川暗罵了一聲,“那現在怎麼辦?聽說他們在挨家挨戶地錄什麼指紋,要這玩意就能把案破了?”
“杯水車薪,但總比坐以待斃好得多。”
“現在大多數人都到南方下海去了,你記得以前咱們廠子裏那個肺癆不?”
“老趙,怎麼的?”
“人現在在深圳做大生意,賺錢跟下雨似的。前天剛回來,要把老子娘都接去深圳呢!要按照你們隊裏那收錄指紋的速度,怕是犯人早跑了。”
路雲開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我本來打算今天晚上出去一趟。”
“做什麼?”
“我想……我想回家看看……”
黃川歎口氣,站起來拍拍路雲開的肩膀,“還是別了吧,我天天過去,門口都有人守著,誰都不讓進,又查不出個什麼來!你們那局長叫啥?混蛋玩意!”
“別亂說!”
路雲開長歎一聲,“我有時候會想的惡毒一點,真希望那畜生再犯一案……”
黃川眉心一跳,不可置信地看著路雲開,路雲開苦笑一聲,“你也別覺得我壞,局裏現在對我使用的是‘親屬回避原則’,若是凶手再犯一案,我就能出去,到第一現場了。”
“兄弟,你可別瞎說,這……”
“嗨,我就是氣急了,黃哥你別往心裏去。”
黃川訕訕一笑,“小夏無父無母,好在有你這麼個親人,若我死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惦記。”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路雲開沒料想黃川話頭拐到了這裏。
黃川苦笑一聲,“夏梨兒出事我心裏難過,就忽然想起了我爸。小時候總被他打,記恨他,等他沒了我又會想他說的話。他說男人再有本事也不能欺負女人,但他卻總是打我媽,所以我媽走得也不安穩。你就不一樣了,你是個好男人,夏梨兒在的時候你對她好,她走了也不會有太大怨念。”
路雲開搖頭苦笑,心想你爸媽那是神經病,旁人怎麼能比得了,馬銘卻突然撞進了辦公室,慘聲道:“路隊!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