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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賈皇後商賈皇後
姞雪心

第006章 蓬萊解禁

“紫兒姐姐!”

回眸一瞬,已是別離。

心有呐喊,喉嚨裏卻喊不出半點聲音。

又是夢魘……

意識到是夢,劉玉娘隻好靜待身體蘇醒。

五歲那年,奚官局醫官來給她看過,說是受了驚嚇,血不歸肝,魂不歸位,魂醒身不醒,並非民間傳言的鬼壓身,調養作息飲食,到長身體時會慢慢好轉。

知道歸知道,可依舊不免驚懼,魂魄似裂了開來,一部分知道自己醒著等一陣就好,另一部分拚命想要轉動手腳起身。

大唐天佑三年,劉玉娘十五歲,身形差不多長成大人樣了,似花蕾輕綻,依稀可窺盛開時的妍麗。

“玉娘,玉娘,醒醒。”

幾聲輕喚,一隻溫熱的手放到了劉玉娘額頭上,徹底喚醒了她,劉玉娘睜眼,認出那張端莊秀麗的臉,是趙春娘。

“又魘住了?別急著起來,躺一會兒再起身,免得傷著氣機。”

這是醫官的囑咐,十年來,趙春娘一直記著,每次,也是她最細心,總能及時察覺劉玉娘被魘住了,並用醫官教的方法,將她喚醒。

“勒勒姐呢……”

齊勒勒是劉玉娘的女伴,蓬萊院雖無嘉禾院那般拘束,但有些事情是不會變的,比如單獨走動,等同謀逆。

不同的是,蓬萊院不怎麼限製結伴出行的對象,畢竟女樂們唱歌跳舞,總有不同的搭檔。

話問出口時,劉玉娘幾乎想到了答案,果然下一刻就聽趙春娘道,“她陪秋娘出去了。”

“春娘姐……勒勒姐說,蓬萊院可能會遣散。”

“別聽她瞎說,不過是為先帝服孝,三年不準歌舞,明年八月十五,大王還想為先帝辦千秋宴呢,就不知那時大王在不在宮裏。”

氣氛陷入沉默,良久,劉玉娘起身,呆坐了會兒,忽而感慨,“這些年,實在發生太多事了……”

“別想了,都過去了,如今宮裏是三位夫人坐鎮,大王常年征戰在外,已經很少管宮裏的事了,你先漱洗吧。”

知道少女心事無限,趙春娘寬慰了兩句,便留她一人靜靜。

劉玉娘緩緩穿衣,慢慢漱洗,腦子裏卻是飛轉著一幕又一幕,怎麼也停不下來。

那一年,太液池畔,心裏方生出歡喜,轉眼又煙消雲散。

走下石雲台,看到已然轉身離去的女孩們,劉玉娘才意識到,去蓬萊院意味著離別。

“紫奴姐姐!”

劉玉娘忍不住呼喊,嘉禾院的女孩們卻整整齊齊向來時路而去,無人回頭,溫順如一群小羊。

劉玉娘不敢哭出聲,掛著淚珠進了蓬萊院,蓬萊院就在太液池邊上,氣氛與嘉禾院大不同,裏麵的姐姐,個個步態婀娜,能歌善舞,一時間,到也衝淡不少愁緒。

最重要的是,在這裏,沒人會糾正劉玉娘的叫法,硬將“紫兒姐姐”拗成“紫奴姐姐”,在劉玉娘心中,範紫兒這個名字,要比範紫奴好聽百倍。

此後,每年苦楝花開,劉玉娘都會在心中默念著她的紫兒姐姐,然則,宮牆相隔,好似蓬山萬裏,劉玉娘從此再也沒了範紫奴的消息。

如今回想起來,那次應是有人故意放長了自己的裙子,回去後,也不知道那些女孩們怎生挨罰……不會真的死罪吧?

故人生死未卜,音訊渺茫,這是劉玉娘心底裏,頭一個結。

第二個結,就是這蓬萊院了。

當初,在蓬萊院開心不過一個月,前線就傳來噩耗。

落郎君死了。

落郎君是晉王李克用的庶子,自小隨軍,十六歲已能統領一支隊伍,擅長衝鋒,也因此叫人擒了去。

據說李克用沒少為這個兒子斡旋,甚至向魏州節度使求饒,願意割出一州城池,可那魏州節度使,還是當著李克用的麵,吊死了落郎君,以此向梁王朱全忠示誠。

李克用大恨,回到晉陽的某個晚上,忽而撒起酒瘋,帶著幾名內侍闖入蓬萊院,據說蓬萊院裏,有落郎君生前心心念念的女樂。

那個晚上,婉轉歌喉化作杜鵑啼血,彼時齊勒勒還不曾到蓬萊院,劉玉娘尚由趙春娘和沈秋娘照看著,三人在屋裏角落擠成一團,聽著外頭的命令由“替落郎君守墓”,變成“隨落郎君一道去”。

那也是劉玉娘第一次聽到“甚愛”、“喜歡”、“中意”、“心念”之類的詞,卻是如此血腥,令人毛骨悚然。

很快,金戈聲起,是晉王小君曹青娥曹夫人,帶著女兵前來阻止。

幾年後,劉玉娘才漸漸知道,李克用與曹青娥兵戎相見也不是第一次了,從前打仗時,因李克用不守軍紀,兩人還在城頭對峙過,每次出麵調停的都是李克用嫡妻,劉銀屏劉夫人。

最終,曹青娥命人架走了李克用,清理蓬萊院,可第二天早上,仍是能看到斑斑血跡。

這一刻,晉陽宮在劉玉娘心中,又成了陰森恐怖的烏鴉精老巢。

兩年前,昭宗李曄被弑,蓬萊院裏又是人心惶惶,女樂們生怕被李克用送去同昭宗作伴。

好在這次,李克用隻下了兩道命令。

第一道,沿用昭宗生前年號,天佑。

第二道,宮中上下服孝三年,禁歌舞。

“我回來了!”

沒滋沒味吃過朝食,剛收拾了去,蓬萊院門口就響起齊勒勒的聲音。

“勒勒姐回來啦!”

霎時,鶯燕齊響,東西兩院的女樂們,紛紛走到大院裏。

齊勒勒是外教坊選進宮的女樂,比趙春娘、沈秋娘小兩歲,打小就唱伶戲,唱腔能俗能雅,是個熱心腸,就是愛傳閑話,喜歡打聽事,用趙春娘的話來說,是外頭野慣了的狸兒。

“想聽什麼,老規矩,關——門——”

齊勒勒鬧騰歸鬧騰,多少知些輕重,無論說什麼,都要把門關上了再說。

女樂們笑鬧著去關門,趙春娘橫了沈秋娘一眼,“你也跟著胡鬧。”

沈秋娘眨了眨眼,笑道,“別冤枉我,這回可是夫人的命令,是夫人要我們關門的。”

聽話裏的意思,原來兩人方才去了萬壽堂。

晉陽宮裏的萬壽堂是三位夫人的住所,世人皆羨慕李克用,說是晉王三小君,有長幼,無尊卑,親如手足,和睦安定,故而晉王才無後顧之憂,能大殺四方。

“勒勒姐,別賣關子了,快說說,夫人們說了什麼?”

齊勒勒笑而不答,優雅地攤出了手,“拿來。”

“拿什麼來?”

“笛子、月琴,有什麼拿什麼。”

“勒勒姐,你瘋了?”

女樂們聞言,皆是嚇得不輕,有人試探著問,“勒勒姐,該不會是……允許我們奏樂了?”

齊勒勒眼波一轉,“要不然呢?明年八月十一服滿,八月十五就是千秋宴,幾天的功夫,你們誰練得回來?”

說話間,沈秋娘已是拿著一架月琴走了過來,“瞧你嘚瑟的,練歸練,但也要注意分寸,三位夫人慈悲,大王可不是吃素的。”

提及李克用,眾女樂皆是麵色慘然,劉玉娘也覺手心發冷,雙手不覺絞了起來。

自打出事後,蓬萊院裏,十四歲以上的女樂,陸續調離遣散,留下的皆是年紀小的,之後又找了幾個新的進來,上頭似乎以為,這樣就能揭過去。

“好了,秋娘,別嚇唬姐妹們了,咱還能故意往槍頭上撞不成?”齊勒勒說著,在石凳上坐下,撥了個音,“呀,你們聽聽,你們聽聽,一直就扔著沒敢動,都走調成什麼樣了?”

眾女樂靜下來傾聽,一溜彈撥下來,這月琴果然沒有一根弦是準的,齊勒勒撥完,搖了搖頭,又對趙春娘道,“春娘,把你的紫檀琵琶也拿出來,調好了,咱們合一曲,嗯……選哪首好呢……要不……就選《人生一世》吧,那首不喜慶,不犯忌諱。”

趙春娘沒吭聲,沈秋娘跑去拉過她手道,“好了,春娘,劉夫人、曹夫人親口說的,王宮正也在,讓我們關門練習,咱們小點聲,沒事的。”

宮正署的宮正也在場,就說明阿監們都已知道此事,自然沒什麼問題。

於是,沈秋娘拉趙春娘進屋,再出來時,齊勒勒邊上早空好了,等著趙春娘。

待兩人坐定,女樂們又圍上來,目光皆是期盼,好似嗷嗷待哺的雛鳥。

叮叮咚咚調了弦,齊勒勒率先撥起月琴,她彈還不算,還唱了起來。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趙春娘聽了兩句,中間加入,絲毫沒有違和。

半首唱完,過調時,齊勒勒突然又換了詞,唱起“人生一世隻為逢”來。

“詞好像不對……”

不知誰小聲說了句,樂聲戛然而止。

齊勒勒笑道,“李義山那首前半部分好記,後半部分什麼紅燭聽鼓的,我可整不清,所以就拚著唱了,沒關係吧?”

“真是多嘴,拚著唱怎麼了,這歌本來就是《人生一世》。”

“就是的,拚起來還挺順口的。”

“是啊,是啊。”

“哎,剛才誰說錯了的?出來唱唱整首唄。”

又不知誰挑頭,女樂們開始相互尋找,忽而有人道,“是劉玉娘吧?”

視線紛紛落到劉玉娘身上,劉玉娘拉下了臉,“怎麼賴我?夏小如,分明是你說的。”

指著劉玉娘的少女叫夏小如,同劉玉娘一般大,是對麵西小院的舞伎。

夏小如身邊女伴馮溶溶見狀,立刻幫腔道,“誰賴了?我聽到的也是你,蓬萊院就屬你和春娘姐認字讀書,了不起啊,看不上勒勒姐了?”

見是要鬧僵,齊勒勒趕緊勸道,“哎,好了好了,別吵,這麼點芝麻綠豆事,我都不計較,你們到是計較起來了。”

邊上女樂打趣,“勒勒姐,你不知道,夏小如和劉玉娘,在爭蓬萊第一美人呢。”

“還沒完了是吧?”沈秋娘果斷截下話頭,“爭這個能當飯吃?以後不準提這話!”

趙春娘最後起身,掃了眾人一眼,“都回自己的院裏練吧,別以為關起門來就沒事,也別把這裏的自在當福氣,鬧過頭了,一樣該罰罰,該打打,沒準還要算總賬,都得掉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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