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晚,在南江分局刑警大隊的一間辦公室裏,肖毅東坐在電腦桌前,查閱著網上逃犯的信息。
辦公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肖毅東拿起了電話說:“喂,你好。”
“是刑警大隊的肖毅東嗎?我是門衛保安,有個叫譚貴芬的女的找你。”
肖毅東看了眼牆上的石英鐘,見已是21點,他想:這麼晚了,譚貴芬找我幹什麼?或許有什麼急事?他說:“你讓她上來吧。”
肖毅東是熟悉譚貴芬的,譚貴芬曾在南江分局食堂幹過臨時工,幾天前譚貴芬在南方商城租賃了一個鋪麵,幹起了賣鞋帽的生意。譚貴芬的丈夫張森是林安化工廠的工人,三個月前,張森在下中班回家的途中,因見義勇為地去製止一起強奸犯罪,被歹徒用刀刺死。張森的被害案,是肖毅東破獲的。張森死後,譚貴芬與女兒張岩相依為命地生活。
“咚咚……”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肖毅東知道譚貴芬走了上來,他出門相迎,他剛到門口,譚貴芬就趔趄著撲到了門框上,譚貴芬氣喘籲籲的說:“肖毅東,你救救我家張岩吧!”
譚貴芬說完這句話,癱坐在了地上。
肖毅東見譚貴芬的這種狀態,不由吃驚地說:“譚姐,怎麼了?有話慢慢說。”
肖毅東把譚貴芬攙扶到辦公室的一把椅子上,又給譚貴芬倒了一杯水。
譚貴芬或許渴了,她“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杯水,穩了穩情緒說:“我女兒張岩失蹤了。”
肖毅東問:“什麼時間的事?”
“她每個星期二、四、六晚間5點到7點學舞蹈,今天是星期四,可她今天該到學完舞蹈的時間,她卻沒有回家。”
“她是不是去同學家了?或有其他的什麼事?”
“張岩是個聽話的孩子,她每天都是按時回家的,我今晚等到她近8點,見她還沒有回來,就去她學舞蹈的地點藍天賓館去找她。可我去了後,她學舞蹈的教室早已關門。我回到家,給親屬和我所知道的張岩的老師和同學打電話,他們都說沒有見到張岩,你說這孩子哪去了?我沒轍了,想到了你,才過來找你。肖毅東,你可幫幫譚姐我呀,孩子的她爸死了,女兒再沒了,你說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呀?”
譚貴芬說著“嗚嗚……”地哭了起來。
肖毅東看著譚貴芬的神情,他也為張岩的去向不明焦慮了起來,但他仍勸慰地說“譚姐,你不要把事情往不好的方麵想,我想張岩不會有什麼事。我這就跟領導請示,和你一同出去再找找張岩。”
肖毅東的話,給譚貴芬帶來了希冀,她擦拭了下眼淚,期待著看著肖毅東。
肖毅東拿起辦公桌上的內線電話,向帶班領導、剛上任的刑警大隊大隊長邱玉雷請示說,有一朋友的孩子沒按時回家,他幫著出去找找。邱玉雷在電話裏說那你就去吧。
肖毅東關了電腦,拿起衣架上的外衣,對譚貴芬說:“我們走吧。”
肖毅東開著桑塔納警車,拉著譚貴芬到了藍天賓館,兩人下了車,肖毅東問:“譚姐,張岩來上課,她怎麼走?”
“她騎自行車。”
“騎什麼樣的自行車?”
“暗紅色的,三槍牌的自行車。”
“那我們先去找找她的自行車吧,看她的自行車是否在賓館的門外。”肖毅東從衣兜裏掏出個小手電,向賓館大門的東側,停放著幾輛稀落的自行車處走去。
肖毅東拿著手電照著一輛輛的自行車,一輛紫紅色的自行車映入了他的眼簾,肖毅東對身旁的譚貴芬說:“這是輛暗紅色的自行車,你看這輛自行車是不是張岩的。”
譚貴芬到了自行車的跟前,前後左右打量了遍,肯定地說:“這輛三槍牌的自行車就是張岩的。”
“那說明張岩來過藍天賓館,走,我們進賓館裏了解下情況。”肖毅東說著領著譚貴芬向賓館的大門走去。
此時在藍天賓館的二樓,兩雙惶恐的眼睛注視著樓下肖毅東和譚貴芬的舉動。這兩人便是蘇南和許克強。
四個小時前,蘇南把張岩誘騙到了自己的屋內,他先是以金錢為誘餌,讓張岩順從於自己;當張岩看清蘇南的麵目,轉身離去時,酒精使蘇南喪失了理性,他瘋狂地拽回了張岩,他把張岩拖進裏間的臥室,摁在了床上,並扯過被捂在了叫喊著的張岩的臉上,張岩憋得暈了過去。蘇南在強奸張岩的過程中,張岩蘇醒過來接著叫喊,蘇南又慌亂地用被死死地捂住了張岩,直至張岩沒了聲音。蘇南掀開了蒙在張岩頭上的被,他見張岩沒了呼吸,他穿好了衣服,忙把外間的許克強叫了進來,許克強觀察了下張岩,說張岩已經死了。蘇南讓許克強把張岩的屍體處理掉,許克強找來個大纖維兜,很是費勁地把張岩的屍體和她的衣物等裝了進去,但許可強礙於在張岩被害的時段,賓館走廊裏走動的人多,他沒有即刻把張岩的屍體拋掉。
蘇南看了眼旁邊裝有張岩屍體的大纖維兜說:“克強,我讓你把那包東西處理掉,你他媽的就是往後拖,要是從警車裏走出的警察進這房間裏搜,咱們就是個完!”
許克強有過前科犯罪,加之他跟蘇南10多年,這些使他跟警察打過不少的交道,警察日常工作一些常識性的規律,他是了解的。他說:“蘇總,你別急,從警車裏出來的一男一女,那男的像是警察,那女的有可能是張岩的母親,他倆到這兒的目的,就是張岩在這學舞蹈,沒有按時回家,而出來找找。警察從目前看,采取的舉動隻能是麵上找找,不會進屋來搜查的。”
許克強說得在理,蘇南沒有作聲。蘇南清楚,自己對張岩的行為,是強奸殺人,要是被警察查出,定是死罪。到那時,是誰也救不了自己的。蘇南暗自提示著自己:蘇南,你太恐慌了,你一定要穩,隻有穩,才會少出破綻;才有可能躲過劫難。蘇南想到這,故作輕鬆地一笑說:“我在這屋裏曾玩過多少不順從的女人,包括16、7歲的女孩,都可以用錢去擺平。沒想到,今天竟會出現這樣的事。”
2
肖毅東幾乎徹夜沒眠。文靜、漂亮的張岩,和焦慮、哀傷的譚貴芬總是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他有個預感,張岩的突然失蹤,很可能凶多吉少。
清晨6點,肖毅東起床,他穿上衣服,沒顧上洗漱,就給譚貴芬家打了電話。電話裏的蜂音隻響了一聲,那邊譚貴芬就接起了電話:“喂,張岩呀?”
肖毅東打電話的目的,是問譚貴芬有沒有張岩的信兒,可譚貴芬在電話裏叫出張岩的名字時,他知道,張岩一宿沒信兒。
肖毅東心裏難過,他沉默了下說:“譚姐,是我,肖毅東。”
“啊,肖毅東呀,張岩有信兒嗎?”
“我這邊暫時沒有什麼信兒。”
“肖毅東,你說我該咋辦呀?上哪去找她呀?”譚貴芬帶著哭腔說。
“譚姐,你不要太悲觀,精神振作些。你想想你是否得罪過什麼人,或者你是否聽張岩說過跟誰有過什麼矛盾。8點鐘以後,你拿張張岩的相片,到分局一趟,我給你做份筆錄,請示下領導,看是否能對張岩的失蹤進行立案偵查。”
“那我現在就到你那去。”譚貴芬掛斷了電話。
譚貴芬來後,肖毅東給她做完筆錄,填了張立案報告表。
肖毅東到了邱玉雷的辦公室,把立案報告表遞給邱玉雷說:“邱隊,昨晚轄區失蹤個叫張岩的女孩,我懷疑這是一起刑事案件,想立案偵查。”
邱玉雷對這個前任刑警大隊長是敬重的,肖毅東呈送的立案報告,不可能是小題大做或無的放矢。邱玉雷大概看了下立案報告,就簽下了同意二字和自己的名字。
肖毅東拿著材料剛要轉身離去,邱玉雷說:“肖毅東,立案報告表分局領導審批欄裏,你得找任局長簽字。任局長昨天跟我說,刑警以後直接歸他管。”
“知道了。”肖毅東走出了邱玉雷的辦公室。
8點30分鐘,肖毅東走進了任東齊的辦公室。任東齊仔細看了遍肖毅東放在辦公桌上的材料,他手扶著下巴,作沉思狀。
任東齊考慮的,不是從工作範圍去對看待眼前的立案材料,而是立案材料中顯示出張岩有可能在藍天賓館失蹤的內容,讓他難以決斷寫下同意二字。蘇南常住藍天賓館,蘇南是色膽包天的好色之徒,張岩的失蹤是否與蘇南有關聯呢?如要立案偵查,蘇南無疑是第一嫌疑人,若案件真的是蘇南做的,案件在肖毅東手裏,要想壓下來幾乎不可能,不壓下來,蘇南受法律的懲處是應當的,可自己想通過蘇南這個關鍵的人物,坐上林安市公安局副局長的位置,豈不泡湯了?若不是蘇南幹的,立案後查證起來,他也會受到影響。看樣子,對於張岩的失蹤,還是不予立案的為好。任東齊在心裏暗自下了決定。
任東齊抬起頭問肖毅東:“你立案的依據是什麼?”
肖毅東說:“失蹤的張岩是個聽話的孩子,她每天回家是很守時的,她昨晚一宿沒回家,不能不說是個意外,這意外的背後,或許就是一起刑事案件。我昨晚值班,21時,我與張岩的母親譚貴芬,到了張岩17點至19點學舞蹈的地點藍天賓館,在藍天賓館的門外發現了張岩的自行車,通過對門口保安的了解,保安似乎在16點左右見到張岩進了賓館裏,張岩過後是否出來,保安沒有注意到。張岩學舞蹈的教室在賓館的一樓,教舞蹈的教室早已落鎖。通過對藍天賓館的觀察,和張岩的家沒有接到任何關於張岩的信兒,從這兩方麵推測,我認為,如果張岩出事的話,她被劫持的可能性大。張岩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劫持張岩的人,估計是為色去的。劫持張岩的人,也是張岩應當熟悉的人,這人開始可能用誘騙的手段劫持的張岩,因無論在賓館裏,還是在賓館外,都有行人,用強製手段顯然是不可取的。張岩的失蹤,要調查的話,就要從人和地點查起,查人,就是調查有可能與張岩相識或有接觸關係的人;查地點,首要的就是查藍天賓館。”
任東齊聽了肖毅東的話,思慮了下說:“我看張岩失蹤的事,就不用在刑警大隊立案了,你們刑警大隊日常工作比較忙,還有3起命案沒有告破。你告訴張岩的家人去屬地的派出所,派出所會對張岩這樣的失蹤的人口進行登記備案,如果他們覺得必要的話,他們會進行調查的。”
任東齊的話,在肖毅東的意料之外,不過從工作角度來講,又在情理之中。肖毅東哪知道任東齊的心思,他心裏著急、同情譚貴芬的遭遇,仍想說動任東齊在立案材料上簽字,他說:“任局長,失蹤女孩張岩的父親張森,在幾個月前,為製止一起強奸犯罪,被歹徒持刀刺死,對張森這樣見義勇為犧牲的遺孀和子女,我覺得我們公安機關,應該給予更多的關注……”
“你說的對,但什麼事情得遵循個程序,我說讓張岩的家人去屬地派出所反映情況,並不是說對張森的家人就不予了重視。行啊,我這邊還有事,你出去吧。”任東齊對肖毅東的話很反感,他臉色冷了下來,打斷了肖毅東的話下了逐客令。
肖毅東怔了下,尷尬地把任東齊辦公桌上的材料拿回,轉身離開了任東齊的辦公室。
肖毅東見到譚貴芬說:“譚姐,你去屬地派出所吧,在我這邊,分局領導不給立案。”
譚貴芬失望地想說些什麼,可看肖毅東為難的樣子,隻好說:“那好吧,我去派出所。肖毅東,譚姐給你添麻煩了。”
肖毅東沒有作聲,目送著譚貴芬離去。
譚貴芬去了向陽派出所,值班民警做了登記後,讓她回家聽信兒。
譚貴芬恍惚地回到了家中,她從牆上摘下了張森的照片。她坐在床上,望著照片裏的張森,照片裏的張森也默視著他,譚貴芬“哇”地一聲,淚如泉湧地哭了起來,淚水滴落在了照片上,她用衣袖抹了抹眼淚,又抹著照片說:“張森呀!女兒找不找了,你是不是在怪我呀?可我一個弱女子該怎麼辦呀?公安機關我也去了,孩子她姥爺和姨也幫著找,可就是找不找哇!張森,咱倆在一起的時候,你常跟我說:人活著要正直、善良、富有同情心。你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你教育孩子也這麼做。人都說,好人有好報,可咱做了好人,怎麼沒有好報哇?你沒有正直的個性,你會因見義勇為而失去生命嗎?那個被你救的女子,至今沒有露麵說句感謝的話。現在女兒又沒了,公安機關又不給立案偵查,我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呀……”
譚貴芬一直哭著昏睡了過去。
3
肖毅東在辦公室裏坐了近一個小時,直到兜內的手機響起,才打破了他的沉悶。他掏出手機說:“喂、你好,哪一位?”
電話那邊說:“肖哥,我李盛勇;我媳婦住院生孩子了,今天我不能去單位了,告訴你一聲。”
“行,單位也沒什麼大事,你在醫院把媳婦照料好了。”
“謝了肖哥,再見。”李盛勇撂了電話。
李盛勇是肖毅東的搭檔,肖毅東原打算與李盛勇去傳喚一盜竊嫌疑人,李盛勇來不了,肖毅東的計劃隻得取消。肖毅東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譚貴芬的報案材料上,他把報案材料裝在了檔案袋裏,起身走出了辦公室。
肖毅東的直覺讓他感到,張岩的失蹤很可能是一起刑事案件,他的立案要求雖沒得到批準,可他執拗的個性和在感情上對這起事情的關注,使他很難安分起來,他要根據譚貴芬材料上所反映的線索,去調查張岩的失蹤。
肖毅東下了辦公樓,駕車而去。
肖毅東去了張岩就讀的林安市第二中學,張岩的老師和同學說,昨天張岩一放學就走了,在情緒上沒看見她有什麼反常,晚上她也沒去哪個同學家。
肖毅東又去了東方藝校,他找到了張岩學舞蹈的老師郝君,郝君說昨晚她沒見到張岩去學舞蹈,在肖毅東起發式的詢問下,郝君說出了她和張岩一天共同往外走時,見到了蘇南和許克強的經過。
肖毅東和蘇南打過交道,蘇南的好色,肖毅東也是聽說過的。肖毅東心裏一動:難道張岩的失蹤與蘇南有關。肖毅東給刑警大隊內勤小孫打了電話,詢問了下許可強的情況。小孫查閱了資料,說許克強有重傷害的犯罪前科。
肖毅東在中午時,在隱瞞了任東齊沒有批準立案的前提下,給邱玉雷打了電話,彙報了關於張岩失蹤案的調查情況。邱玉雷沒有往別的地方尋思,他告知肖毅東下午接著調查,他說他會給藍天賓館保安部的關部長打電話,讓關部長協助肖毅東的調查。
肖毅東沒有考慮事情複雜的程度,他以為,事情調查到了一定程度,情況逐漸明朗了,任局長自然會對張岩失蹤一事批準立案。
肖毅東下午到了藍天賓館,在七樓的保安部,他見到了關部長。關部長40餘歲,是個魁梧的漢子,他把肖毅東讓到沙發上說:“邱大隊告訴我你要來,不知肖警官到這調查什麼案子?”
“昨晚有個女孩失蹤了,按女孩的活動規律,她昨晚應在你們樓下舞蹈班學舞蹈,她到底來沒來或怎麼個情況,我想了解一下。”
“啊,你昨晚來了吧?”
“來了。”
“我說今早一上班,聽昨晚值班的保安說起有人打聽是否見到過一個女孩的事。”關部長給肖毅東倒杯水說,“你想怎麼了解情況。”
肖毅東喝了口水說:“我想從你這拿些材料回去看看。”
“拿哪些材料?”
肖毅東想到監控室看昨晚的監控錄像,可一考慮時間不夠用,加之自己的調查是沒有經過任東齊同意的,他隻得低調行事。他從外衣兜裏掏出一個電腦移動硬盤說:“把你們昨晚值班人員和住宿人員的名單給我打印一份,再一個把你們昨天下午4點到現在的監控的錄像給我複製下來。”
關部長接過電腦移動硬盤說:“肖警官,我去取你要的東西,你在這看會兒報紙。”
肖毅東在茶幾上拿起張報紙說:“行,我看會兒報紙,你去吧。”
半小時後,關部長手裏拎著印有“七匹狼”服裝商標的紅紙兜返回來說:“肖警官,這是你要的東西。”
肖毅東把打印著值班人員和住宿人員名單的幾頁紙拿出來看了眼,又指著兜裏的移動硬盤說:“錄下了幾個地點的畫麵。”
“我們這就三個攝像頭,一個是樓下大廳的,另兩個是兩部電梯裏的。”
肖毅東想,若是張岩就是在這藍天賓館裏失蹤的,錄像裏很可能會顯示出來。肖毅東從沙發上站起身說:“謝謝你了關部長,我該走了。”
肖毅東出了關部長的辦公室。他走到一樓拐到了舞蹈班的教室處,四周巡視了下,見一樓沒有客房,一樓除了走梯和兩個電梯的出入口,其他的房間都是對外出租的。挨著舞蹈班的教室,是個英語班的教室;兩教室對麵的幾個房間,房門緊鎖,房門上貼著寫有出租字樣的紙張。
肖毅東有些內急,他向衛生間走去。他推開衛生間的門,見兩個民工在衛生間正用鎬頭刨地麵。一民工見有人進來,就說:“衛生間下水道堵了,不能用,上樓上吧。”
肖毅東隨意地問:“這下水道什麼時間堵的?”
那民工說:“昨天就堵了。”
“啊,昨天就堵了。”肖毅東退出了衛生間。
肖毅東在二樓上了衛生間,他從衛生間出來,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麼,他從紙兜裏拿出了關部長給他的賓館裏值班人員和住宿人員的名單,他在名單裏找出了客房208、名字蘇南的字樣。肖毅東把名單放回了紙兜裏,尋找208房間,衛生間的對麵是204房間,衛生間的斜對麵10餘米處便是208的房間,進出衛生間都得經過208房間。肖毅東推測:是不是張岩來到藍天賓館後,沒進舞蹈教室前,欲去衛生間,結果一樓的衛生間不能用,她在二樓去衛生間進出的途中,被蘇南……
肖毅東走到208房間的門口,他見房間的門虛掩著,裏邊傳出說話的聲音。
在208房間的客廳內,蘇南正在打著領結,試穿著一套昂貴的皮爾卡丹西服。許克強站立在旁邊,幫蘇南摘著西服上的絨毛。
這兩人已把昨天的罪惡拋在了腦後。
蘇南扯了扯衣服的下擺說:“克強,我這身西服合不合身?”
“蘇總,這身西服就跟給你量身定做的一樣,合身得體。”
“這西服是我去年到歐洲旅行時買的,買了後這還是頭一次穿。”
“今天的場合很重要,蘇總應當穿這身西服。”
“是啊,今天我和何凱瑞宴請裘副市長吃飯,我應當穿得注重些。要不是何凱瑞的麵子大,我平時是難以請動這個主管城建的副市長的,我們和聖業公司的合作,不少事情還得仰仗他呀!”
“香港凱瑞到林安來,是轟動不小,咱們跟凱瑞合作,在林安市也將處於龍頭老大的地位。”許克強附和著說。
蘇南看了下手表說:“4點了,克強咱倆走,我得先到公司去一趟。”
蘇南和許克強走出了客房,許克強在後邊鎖了門。
躲在旁邊的肖毅東又返回到208客房的門口,剛才蘇南和許克強在客房裏的對話,他聽到了一些,他估摸蘇南和許克強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他心裏有個念頭:那就是要進208客房去看看。
從樓下上來個女服務員,女服務員能有20多歲,臉上右下頜處有一黑痣。肖毅東覺得女服務員麵熟,他招呼著女服務員:“服務員。”
女服務員停下了腳步,她見了肖毅東怔了下說:“你姓肖,是南江分局刑警大隊的吧?”
“怎麼,你認識我?”
女服務員有些不安地說:“我,我去過你們那辦過事,見過你。”
其實這個女服務員叫安欣,張森救下的險些被歹徒強暴的女子就是她。案發後,肖毅東給她做過筆錄。待抓獲了歹徒,肖毅東又領她到看守所對歹徒進行過辨認。這些經過,在安欣的腦海中留下了極深的印記。而肖毅東接觸人較多,一時沒想起來眼前的女子,就是被張森救過的人。安欣之所以在肖毅東麵前神態不安,是因她心中有愧,她被救的第二天,得知了那個救她的,被歹徒刺傷的叫張森的男子在醫院沒有搶救過來死了,可她卻沒來得及看望張森,在張森的麵前連聲謝謝都沒有說過;過後她也沒有報答過張森的家人。幾個月來,她時常被這愧疚所折磨,她想消除這折磨,她又沒有勇氣去麵對張森的家人。
肖毅東不知道安欣的心思,他說:“我找你有件事?”
“什麼事?”
“你能否把208客房給我打開。”
“這……”安欣猶豫了下問,“你是查案?”
“對,是查案。不過我不會讓你為難,你打開客房後,我進去隻是看看,不會動任何東西,你可以在門口看著。”
安欣對肖毅東是信任的,她說:“我得回去取鑰匙,208客房的人是長住的,客房的主人給我們立了規矩,沒有他們的允許,我們是不能進客房的。”
“你們能有幾天沒進客房了?”
“我昨天頂班,今天替別人的班,反正這兩天我是沒有進去過。至於別的班進沒進去過,我就不知道了。”
“啊,你昨天頂班,看見過一個16、7歲的女孩進過208客房嗎?”
“沒看見。”
“那你回去取鑰匙吧。”肖毅東想,或許在房間裏能發現些什麼。
安欣回值班室取鑰匙去了。
就在肖毅東欲進208客房時,許克強開車拉著蘇南在途中,因蘇南發現換衣服時把辦公室的鑰匙拉在了賓館裏,他讓許可強返回藍天賓館取鑰匙。
安欣打開了208客房,肖毅東和安欣走了進去。
進了客房,安欣感到很緊張,她握著門把手,生怕客房的主人回來。她有些後悔擅自開門的舉動,他對肖毅東說:“肖大哥,你要快一些。”
肖毅東沒有作聲,他把拎著的紙兜放在了牆邊。他觀察著客房的格局,他見這是個套間,外間是客廳,裏間是臥室和衛生間。肖毅東走到客廳的中間,他俯下身子,似乎在茶幾和沙發底下尋找什麼。一個灰色布戎小熊斜躺在沙發的裏側,肖毅東趴在了地上,伸手在沙發底下夠出了小熊。他見小熊後背的細繩是扯斷的痕跡……
4
譚貴芬披散著頭發,穿件軍大衣,神情恍惚地向藍天賓館走來。她嘴上喃喃地說:“張岩,4點多了,你該到這學舞蹈了吧。媽媽來看你來了!你別不來呀?”
許克強打方向盤往停車場拐時,譚貴芬倏然間出現在車前。許克強一個急刹車,他降下車門玻璃,衝譚貴芬罵著:“你他媽的找死呀!”
譚貴芬沒有回頭,像沒聽見許克強的罵聲似的,從車前走了過去。
蘇南和許克強到了208客房的門前,許克強掏出鑰匙欲開房門,可他見門沒有關嚴,就說:“蘇總,不好,有人進了咱們的房間。”
蘇南聽了許克強的話,心似乎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昨夜的罪惡即刻浮現在腦海裏,他說:“不,不可能吧?”
“我們走時,我鎖的門,門關得很緊,現在門這樣,肯定是進人了。”
許克強沒等蘇南再說什麼,他握住門把手,用力地把門拉了開。
在門裏把手放在門把手上安欣,猝不及防地跌倒在門口,她被摔得“哎呦”一聲。
許克強用手指著倒在地上的安欣問:“你服務員沒有客人的允許,到這幹什麼?”
沒等安欣回答,蘇南看見了站在臥室門口的肖毅東,他發慌地問:“肖、肖毅東,你到這幹什麼?”
肖毅東沒料到蘇南和許克強會這麼快的返回來,他措手不及地隻得說:“蘇南,我進這間客房,是為了調查一起案件。”
“警察調查案件怎會進我的房間,我看你是因你我發生過矛盾而借機公報私仇。我是人大代表,是正經的商人,你這麼做,那我得好好說道說道。”蘇南內心的慌亂轉瞬即逝。他知道,如果南江分局調查自己的話,有任東齊在,自己不會不知道。
蘇南讓許克強把手機給他,他拿著手機先後跟任東齊和夏繼明通了話……
幾分鐘後,市公安局紀檢委警務督察大隊的高大隊長領著4個督察到了現場。高大隊長說:“肖毅東,你把胳膊抬起來。”
肖毅東詫異地望著高大隊長,抬起了胳膊。
兩個督察上前,把肖毅東腰際佩戴的“64”式手槍繳了下來。
肖毅東說:“你們這……”
高大隊長厲聲打斷肖毅東的話說:“住嘴,你現在什麼都不要說。”
蘇南看著肖毅東冷笑著。
高大隊長揮手說:“把肖毅東帶走。”
警務督察在藍天賓館208客房把肖毅東帶走後,許克強在送蘇南去燕鮑翅酒店赴宴的路上,蘇南指示許克強找安欣問問情況,仔細摳摳她跟肖毅東是什麼關係?她都發現和跟肖毅東說些了什麼?
許克強送完蘇南,打手機約了手下幾個人,到了藍天賓館以找安欣問事情為由,把安欣騙到了剛竣工的南苑小區。在空房內,許克強依蘇南的意圖,對安欣進行了盤問,在盤問的過程中,許克強等人對安欣進行了恐嚇,毆打。安欣對許克強說,她和肖毅東的關係,隻是自己到南江分局刑警大隊辦事認識的,她知道肖毅東是警察,所以她見到肖毅東,出於對警察的信任,便應了肖毅東的要求打開了208客房……她沒發現什麼,也沒跟肖毅東說什麼。
安欣沒有多餘的話,許克強問什麼,她就說什麼。雖然她目睹了肖毅東被警務督察帶走的過程,她懵懵然的不知誰對誰錯,可她的個性卻使她沒有說出自認為沒必要說的話,包括肖毅東在客房裏撿到的布絨灰色小熊,和自己趁混亂之際把肖毅東的紅紙兜拎出藏匿的情節。
肖毅東被關進了禁閉室裏,肖毅東對鎖鐵門的高大隊長說:“高大隊長,我求你一件事。”
“你說吧。”
“你給我們南江分局刑警大隊長邱玉雷打個電話,讓他給我妻子打個電話,就說我出差了。我妻子的手機是139453……。”
高大隊長拿出手機記錄下電話號碼說:“好的。”
“高大隊,我還有一件事。我在現場的牆邊放有一個紅紙兜,那兜裏有我重要的東西,你們臨走時一同拿過來了吧。”
“你別想那紅紙兜了,你考慮考慮你違反程序,私自辦案的嚴重問題吧。”高大隊長扔下這句話,走了。
肖毅東走到了窗前,他用力拍了下窗上的鐵柵欄,既憋屈又憂心忡忡地自語說:“幹了20多年的警察,今天沒想到會關在這裏。不知道這把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肖毅東猛然想起,在警務督察帶自己回局裏的途中,見到了道邊上穿著邋遢,嘴中不知說些什麼的譚貴芬,難道她變得精神不好了嗎?
此時夜幕下的譚貴芬,仍喃喃地叫著張岩的名字,踽踽地走著;她走過藍天賓館後,便走得漫無邊際,毫無目的了,她已沒有了時間的概念。天空忽然間下起了大雪,紛紛揚揚的大雪給人們帶來了更深的寒意。譚貴芬沒有躲避雪的到來,不一會兒,她便成了雪人。
譚貴芬有些累了,她想休息會兒;她走到一個樓角處,坐在了那兒。她閉上了眼睛,就在她閉上眼睛的一刹那,她看見女兒張岩叫著媽媽,歡快地向自己奔來……
清晨,早起的人們,在樓角處,發現了已凍得僵硬的譚貴芬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