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蘇南酒喝多了,酒撩起了他好色的本性,他的眼神有些迷離。他雖然與別人說著話,但眼神無論是正視,還是餘光,都若即若離地沒有離開單間門口站立的20餘歲的女服務員。女服務員叫李文,她個子高挑,身材勻稱;她漂亮的麵龐似笑非笑的很是動人。加之她身著粉紅色的衣裙,顯得愈加豔麗。
許克強注意到了蘇南針對李文的目光,蘇南的這種失態的表現他習以為常了,可他還是為了轉移蘇南的注意力,端起酒杯說:“來,蘇總,曲副行長,喝一口。”
另兩人響應著,三隻酒杯碰到了一起。
蘇南放下酒杯說:“曲副行長,我用房產做抵押貸款的事,就拜托你了。”
曲得勝說:“沒關係,我明天上班就運作這事,我先讓人去開發區對你的房產進行評估……”
李文或許有什麼事離開了單間。她走道時胯部間扭動的姿態,以及她裙下筆直、柔韌的腿上所呈現的光澤,再次把蘇南的目光誘引了過去。他沒等曲得勝把話說完,就突兀地喊了一聲:“服務員。”
李文轉身返回問:“先生、有什麼吩咐?”
許克強為蘇南掩飾地說:“蘇總、再點個什麼菜?”
蘇南稍恢複了些常態:“服務員,上個海蠣子豆腐湯。”
李文應了聲,去加菜去了。
“喝點湯,解解酒。”蘇南捋了下頭發說這話時,努力地抑製著自己對女人的欲望。
不一會兒,李文端著湯走進了單間。許克強端起桌中間的一盤菜說:“把湯放這吧。”
李文放下湯,微笑地說:“謝謝先生。”
李文走後,進來個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冷色地說:“蘇總在這喝酒呢,看樣小酒喝的不錯呀?”
蘇南見到中年男子先是一怔,接著笑著說:“這不是單祥大哥嗎,來,坐下喝一杯。”
單祥是一家企業的工人,三年前,當他把全家所有的積蓄共20餘萬元交給合興房地產開發公司後,等待他的不是寬敞明亮的房子,而是一條看不到終點的漫漫維權路。整個樓盤不僅沒有合法手續,而且每套房子都一房多賣,“一女嫁二夫”,甚至“嫁三夫”。單祥找到蘇南,要求退錢,蘇南不理他。他跑遍了林安市的政府部門投訴,部門之間“踢皮球”。單祥的遭遇引起了林安市媒體的關注。去年,林安市有4家媒體先後對單祥被開發商欺騙的事情進行了報道。報道的結果雖然合興房地產開發公司被停工、停建過,而從今年開始,合興房地產開發公司繼續建設商品房的機器轟鳴聲以外,政府、媒體都不再出聲了。單祥不僅錢沒要回來,還被合興房地產開發公司的人恐嚇,毆打過。
酒後的單祥今天在酒店偶然見到了蘇南,心中簡直是怒不可遏。單祥說:“酒我就不喝了,我問你什麼時候還我的房錢。”
蘇南知道單祥遇到自己沒有好事,他隻想把單祥支走。他說:“單大哥,你的事我清楚,前段時間我們企業也有難處,現在我們的難處已經過去了。你這樣,你明後天到我企業去一趟,我會給你個滿意的答複。”
單祥拿起酒杯頓著桌子,高聲地說:“我不要什麼答複,我要的是錢。”
許克強抬手向下壓著說:“單大哥,小點聲行不行。”
單祥對許可強說:“我跟蘇南說話,有你什麼事。”
蘇南說:“許可強你別插嘴。”
單祥指著蘇南說:“你今天給我寫個保證書,保證幾天內把錢還我。”
蘇南拿出張名片說:“保證書就不用寫了,你的事我知道怎麼處理。不就是錢的事嗎?這是我的名片,你到我公司,給我打電話。”
單祥拿起名片說:“告訴你蘇南,你若再不還錢,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
蘇南慍怒地說:“單大哥,話不能說絕了。”
單祥轉身要走,見許可強在自己的前麵,他用力推了下許可強罵著說:“好狗不擋道,讓開。”
許可強側了下身,但腳向單祥絆去,單祥摔倒在地。單祥起身,二話不說,跟許可強扭打起來,單祥顯然不是許可強的對手,隻三拳兩腳,他被打得口鼻出血,沒有還手之力。
單強往門口奔,在門口正與往裏趕的肖毅東撞個滿懷。肖毅東的身後,跟著飯店的孟經理。
肖毅東把單強擋回去,問:“怎麼回事?”
其實剛才在吧台處,送走朋友正在結賬的肖毅東,聽到單間的吵罵聲,警察職業的敏銳性使他把目光即刻投向了敞開門的單間裏,他看到了單強被打。至於被打的原因,他並不知情。或許這種事情,換個公安局的其他基層領導是不屑管的,可肖毅東是剛從縣城春寧調過來的,他欠缺的城府和他的個性,促使他走了過來。
肖毅東的問話,單間裏的三人一時沒有回答。肖毅東看了眼單強,單強也沒出聲。
肖毅東同情地看著單強說:“什麼事也不能把人打成這樣啊!”
肖毅東的話刺激了蘇南,蘇南認為單強被打是自找的。他點燃了一支煙,瞟了眼肖毅東說:“我說夥計,這沒你的事,你上一邊去。”
蘇南的眼神,使肖毅東有種被藐視的感覺。他說:“有不平的事,難道別人就不能問嗎?”
許可強推了下肖毅東:“你算幹雞毛的管閑事。要不然的話,連你一起打,信吧。”
肖毅東從警20餘年來,還從沒見過這樣不講道理的人,但他考慮到自己和對方都喝了酒,不能因自己的言語不慎引起糾葛。他隻是對許可強說:“你即使喝酒了,說話也不能這麼衝呀。”
不曾想,許可強果真當胸給肖毅東一拳。肖毅東沒有還手,掏出手機要打“110”。
蘇南以為肖毅東要找人幫忙,就過來搶奪肖毅東的手機說:“怎麼,看你自己一個人力量不夠,想找人哪?”
肖毅東護手機的過程中,右肘猛一抬,擊在蘇南的麵頰上,蘇南的鼻子出了血。
許可強見蘇南吃了虧,就又向肖毅東衝來……
孟經理見場麵無法收拾,忙轉身對身後的服務員說:“快打110……”
長安派出所的警察沒出5分鐘,就到了這家慶豐酒店。三名警察中一胖的,像是領隊的站在單間門口說:“你們幾個都出來。”
已停止打鬥的單間裏的幾個人走了出來,他們被警察帶回了派出所。
幾人被單獨詢問後,蘇南三人先走出了派出所。肖毅東在警務室裏看著三人的背影對胖警察說:“那三人有兩個是打人的,怎麼走了?”
胖警察拿著肖毅東的人民警察證還給肖毅東說:“你也可以走了。不過日後市局紀檢委可能找你了解情況。”
肖毅東笑了:“情況不是很明了了嗎?那個被打的人呢?”
胖警察說著實情:“情況對你很不利,那走的三人有房地產開發商蘇南,蘇南是市人大代表,他的名字在林安市是很響亮的。那個被打的人叫單祥,單祥因購買蘇南的房子而與蘇南產生糾紛,今天單祥在酒店是特意找蘇南茬的,而且是單祥先動的手。你幫單祥是幫錯了人,單祥明眼人一看就是挨了打,但他說他的傷是酒後摔的。單祥雖然沒占到便宜,可他還得被治安拘留15天,至於紀檢委是否追究你的責任,那就要看蘇南的態度了。”
胖警察的話讓肖毅東匪夷所思,被欺負的人被追究責任,打人者逍遙法外,自己身為警察去製止也要受到牽連。肖毅東不禁問:“你們了解的情況是不是有偏頗?”
胖警察不客氣地說:“你雖是警察,但你也是當事人之一,我們不能完全相信你的話。別人的話我們也不能不信,包括你說的那個挨打的單祥。我們根據所了解的情況,就是這麼個處理結果。當然,這或許跟蘇南的身份和單祥沒有說實話有關,但如果這樣的話,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肖毅東悻悻地離開了長安派出所,他心裏焦慮地嘀咕:這事弄的。最讓他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單祥會說違心話。
2
喬高成早晨上班一進辦公室,辦公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喬高成看著電話上的來電顯示,見是市委常委、市委副書記夏繼明來的電話。他拿起話機,話機裏傳來了夏繼明的聲音:“喬局長嗎?我是夏繼明。”
“啊,夏書記,是我,喬高成。”
“你們局裏有個叫肖毅東的嗎?”
喬高成想了下:“是有個叫肖毅東的,他原是春寧縣公安局民警,三個月剛調到南江分局任刑警大隊長。怎麼夏書記,他有什麼事嗎?”喬高成不知夏繼明提起肖毅東是何用意,他不免介紹完肖毅東的情況,試探性地問道。
“肖毅東昨晚在慶豐酒店酒後滋事,毆打他人,你不知道嗎?”
喬高成一聽這話,他有些不相信:“夏書記,有這事?”
“我也是聽說,不過若此事屬實的話,你們要嚴肅處理。我們不能因個別民警違紀,在社會上造成不好的負麵影響,何況肖毅東還是你們公安局的基層領導。”夏繼明緩和了下口氣說。
“夏書記,據您了解,肖毅東和誰在酒店發生了衝突?”
“是市人大代表,合興房地產開發公司總經理蘇南。”
“啊,是他。”喬高成聽了蘇南的名字,有些愕然,他繼而說,“夏書記,我一定會按照您的指示認真調查處理此事。待事情查清後,我再向您彙報。”
“那好吧。”夏繼明那邊放下了電話。
喬高成與夏繼明通完電話,頭部仰靠在椅子上,思慮著夏繼明說的話,他心裏很清楚,肖毅東攤上了麻煩事,這個麻煩事讓他這個公安局局長也感到了為難。肖毅東他是了解的,肖毅東原是春寧縣公安局刑警大隊的大隊長,因他對刑偵工作的很好的悟性和極其能吃苦耐勞的精神,林安市有幾起大要案的偵破他都被借調參與了,他在幾起大要案的偵破中起到了重要甚至決定性的作用,林安市去年發生的兩起省廳掛牌的疑難案件,就是肖毅東協助破獲的。在偵破大要案的過程中,喬高成接觸過肖毅東,在喬高成的眼裏,肖毅東的精神狀態,總是那麼飽滿,似乎沒有疲憊的時候。喬高成自此賞識上了肖毅東,在刑警支隊支隊長姚偉的建議下,喬高成才把肖毅東調到了林安市,暫時分到南江分局工作,打算日後有機會讓他任刑警支隊副支隊長。可不曾想到的是,剛到林安市的肖毅東,卻惹上了常人見到躲的人物蘇南。喬高成不知肖毅東怎樣惹的蘇南,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肖毅東絕不會酒後滋事……
喬高成拿起了內線電話,撥通了紀檢委書記苑民山的電話,他讓苑民山到自己的辦公室來一趟……
肖毅東9點半鐘接到了姚偉的電話,姚偉問肖毅東幹什麼呢?肖毅東說領兩名偵察員正蹲坑欲抓一個逃犯。姚偉說你來我單位一趟,我有急事找你。肖毅東接完電話,對身旁的倆偵察員說:“回隊。”
李盛勇說:“肖大隊,誰來的電話?”
“刑警支隊姚支隊來的電話,他找我有事。”肖毅東話雖輕描淡寫,可心裏的預感卻告訴自己,姚偉在電話裏說的急事,說不上就是自己昨晚在慶豐酒店的事。
在桑塔那車裏,肖毅東問開車的李盛勇:“李盛勇,有個叫蘇南的你認識嗎?”
“你說的哪個蘇南?是不是搞房地產開發的?”
“好像是,別人都管他叫蘇總。”
“那就他,他可是林安市的名人,你要了解這人,你問問周成玉,他跟他打過交道。”李盛勇向坐在後麵的周成玉扭下頭說。
“肖支隊,你是從警察職業的角度了解蘇南呢?還是……”
“當然是從咱們的角度去了解他了。”肖毅東打斷周成玉的話。
“那好,我跟你說,蘇南是1967年4月生人,初中文化,這人先天具有潛在的性侵害犯罪傾向。19歲時,因強奸被判刑3年。20多歲結婚後,因猥褻少女被勞教兩年。從勞教所出來,他對女性的侵害,似乎收斂了些,不過他開始撈偏門,幹起了賭博行當。你別看他沒讀多少書,但腦瓜還是挺靈的,他設賭局賭博極少輸過,他贏了不少的錢,他拿這些錢鋪路,結交了社會上不少有臉麵的人物。之後,他即使犯點事,就有不少人幫他平事。可能他覺得賭博畢竟不是長久的事,10年前,他聯係了一個香港建築業的老板何凱瑞,何凱瑞好像跟他有點親戚,在何凱瑞的幫助下,他開始涉足房地產。這些年,他的合興房地產開發公司很是紅火,當時主管城建的副市長,也就是現在的市委常委、市委副書記夏繼明跟他關係相當近。記得我們協助廣州警方在藍天賓館抓捕一個詐騙犯,那詐騙犯在賓館正拿成捆的百元鈔票與蘇南賭博呢,為了了解案情,我們要把蘇南等人一起帶到分局。可誰知,我們還沒走出藍天賓館,夏繼明親自趕到了現場,不讓我們帶人。那天要不是廣州警方的人在場,那詐騙犯都不一定能帶回分局。”
周成玉的話,使對昨晚發生在慶豐酒店的事情心緒難平的肖毅東,又陡添了層憂慮。他不知道蘇南身後的夏繼明為此事是否會出麵,他若出麵,後果將會對自己很不利。
肖毅東在市公安局下了車,他進了姚偉的辦公室,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姚偉就從椅子上站起急切地說:“我說老同學,你昨晚在慶豐酒店到底是咋回事?”
肖毅東坐在沙發上說:“昨天春寧縣公安局4個刑警來林安市搞案子,這幾個人原都是跟我在一起的。晚間我在慶豐酒店安排他們吃飯,約8點鐘左右吃完飯,我出酒店門口送走他們後,回吧台買單時,聽到吧台斜對麵的單間裏,有人吵架,我向單間望去,見兩個男人打架,其中一個被打得挺厲害,我就向單間走了過去……事後長安派出所民警出的警,我們到派出所做的筆錄。”
“其他人做筆錄了嗎?”
“都做了,蘇南他們先走的。怎麼了?”
“蘇南是把你在酒店跟他們發生的衝突,跟市委常委、市委副書記夏繼明說了。今早一上班,夏繼明給喬局長打了電話,就你和蘇南等人在慶豐酒店的事,給局裏施壓。”
“昨晚的事,我沒有想到會這麼複雜。再則,蘇南讓人難以理解的是,他這麼折騰有什麼意義?”
姚偉望著眼前這個從中學到警校,現在又擔任基層領導職務,帶著些許單純的老同學,不無開導和點撥地說:“林安市和春寧縣不一樣,政治環境和社會環境要相對複雜些。另外,從你昨晚遇到的事情看,一方麵,關鍵的證人,那個挨打的單祥怎麼不講實情,是不是有什麼其他原因……”
肖毅東打斷姚偉的話說:“問題是單祥究竟是怎麼說的咱也不知道。”
“看來單祥說的肯定是對你不利的話了”姚偉接著分析著:“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是,蘇南與警察是宿敵,像蘇南那號的人,與警察打交道多年,他在沒成氣候時,他雖恨警察恨得牙根癢癢的,但他見警察偽裝的,恨不得管你叫爹;現在有錢有勢了,就變得張狂了,見到警察勁勁的。何況現在他認為你是招惹了他,他更不會放過向警察施威的機會。你對這件事情,要有個心理準備。”
肖毅東默然地點了點頭。
姚偉接著說:“紀檢委書記苑民山因這事找你,你過去吧。”
肖毅東從沙發上站起身說:“姚支隊,那我就先過去了。”
肖毅東快走到苑民山的辦公室時,他又改變了主意,向喬高成的辦公室走去。
對於喬高成,肖毅東是敬慕的,喬高成看問題的客觀、公正和清正廉潔,肖毅東感觸是最深的。在過年的時候,因喬高成把肖毅東從春寧調到林安,肖毅東知道下一步自己將任刑警支隊副支隊長,自己的級別也從正科級轉為了副處級,他懷著感恩的心情來到喬高成家,在寒暄後,肖毅東說明了來意,把裝有5萬元錢的大信封放在了茶幾上時,喬高成急了,說啥也不收肖毅東用錢表示的謝意。他對肖毅東說:“小肖,別說你今天給我拿5萬元錢,有些新上任的分局長和好部門的支隊長,給我送20、30萬的都有,我都沒有收。我不收你們的錢,隻基於一個簡單的道理,那就是,我若收了你們的錢,你們工作時的心態該怎樣?是否考慮把送出去的錢再撈回來呢?要是撈,怎麼撈?那就得去徇私!去枉法!如果共產黨員的領導幹部都去這麼做,那社會該會是什麼樣子!……”
喬高成的話,乍開始讓肖毅東有一種羞辱與尷尬並存的那種不自在,他認為自己對領導表示感謝,在現今社會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他看到喬高成嚴肅認真的樣子,心中肅然湧起一種對領導幹部從沒有過的敬意。他覺得無須再說些別的,他把茶幾上裝錢的大信封拿起,舉手莊嚴地給喬高成敬了個禮說:“喬局長,我不說什麼了,您就看我日後的表現吧。”而後他就離開了喬高成的家。
肖毅東到了喬高成辦公室的門口,他念及著喬高成對自己的關愛,又想到自己和蘇南的事,定會給喬高成帶來的壓力,心裏便感到內疚和不安。他抬手躊躇地敲響了喬高成辦公室的門,裏邊傳來了喬高成的聲音:“請進。”
肖毅東推門走了進去。
喬高成指了下辦公桌前的椅子說:“知道你會來,坐吧。”
肖毅東坐在椅子上,搓著雙手說:“喬局長,給您添麻煩了。”
“剛才長安派出所昨晚在慶豐酒店出警的民警,在電話裏把你和蘇南在慶豐酒店的事彙報了下,你再把事情的經過跟我說一遍。”喬高成沒有多餘的話,直奔主題。
“昨晚……”肖毅東詳細地敘述了事情的經過。
“這件事情的起因是跟你沒有關係的,我相信你說的話。但你有沒有考慮到,那個叫單祥的人,為什麼沒有說實話。他說事情皆有他引起,他被打壞的臉,說是自己摔的,不是別人打的。他不僅如此,他還指正你打了蘇南……”
“竟還有這樣的人……”肖毅東說:“當時我不知道蘇南的身份,沒想那麼多。”
喬高成從辦公桌上紅塔山的煙盒裏抽出一支煙,放在嘴上慢慢地點燃,思忖著說:“你去紀檢委吧,紀檢委會對你的事情進行相關的調查和處理。可能有些事情會不盡如人意,你要麵對現實。”
“好的,謝謝喬局長。”肖毅東出了喬高成的辦公室,向紀檢委走去。
苑民山一臉冷峻地接待了肖毅東,他說:“肖毅東,你在派出所做的筆錄材料中,顯然是單薄的……為了查清查實整個事情的經過,也為了還你一個公道,我們決定,從現在起,停止你的工作,由局紀檢委組織專人調查你和蘇南的事,你要相信組織,配合好紀檢委對事情的調查。”
“難道僅因這件事情就給我停職,難道你們就相信對方的話……”雖然喬高成有些話點給了肖毅東,可肖毅東沒料到事態的發展,竟會讓組織作出了給自己停職的決定,他爭辯著。
“肖毅東,你急什麼?給你停職,是應當的,也是程序。調查事情的經過,必須得這麼做。你覺得你委屈,你覺得你說的是實話,這些我都能理解和相信,可我的理解和相信是不夠的,別人會理解和相信嗎?市委夏書記會理解和相信嗎?”
肖毅東說不出話來,他低著頭,臉上滿是懊悔。
苑民山注意到了肖毅東的表情,他說:“肖毅東,警察因職業的特性遇到挫折的不少,有的警察在正常執行公務時,還受到過誣告呢。我們不能因遭遇到了挫折,從而削弱了自己作為警察的那份社會責任感。你不是普通的公安民警,你是公安機關的基層領導,雖然你遇到的這件事情中,有人為的因素,但再有怎樣的人為因素,你應當相信紀檢委,你也應該對你目前的狀況,有個正確的認識。”
“謝謝苑書記的開導,我一定配合紀檢部門,把事情搞清楚。”肖毅東從椅子上站起來說。
苑民山說:“你回去吧,不過這段時間,每天得到紀檢委來一趟。”
肖毅東黯然地點下頭:“是。”
3
肖毅東側身剛迷糊著,妻子楊麗娟做飯的響聲又把他攪醒。肖毅東睜開眼看了下牆上的表,見已5點了,他從床上起身,穿起了外衣。
楊麗娟因肖毅東和蘇南的事,昨晚對肖毅東好頓埋怨,她認為肖毅東實在不值得為了別人挨欺侮,因去打抱不平,從而為自己的仕途增添障礙。肖毅東想講自己的道理,可剛要開口,就被楊麗娟噎了回去:“你說啥?難道我講得不對嗎?你為了那個叫單祥的打抱不平,而那單祥呢?他考慮你了嗎?他想到你為此遇到的麻煩嗎?如果他稍有點人心的話,他就該站出來,把事實說清。再則,你剛調到林安,在仕途上正是關鍵的時候,要是你為這麼個事,再把任刑警支隊副支隊長的位置給泡湯了,你說你窩囊不窩囊……”
楊麗娟原是春寧縣製衣廠的副廠長,後來企業破產了,就暫且當起了家庭主婦。曾在企業當過領導的楊麗娟,諳知些官場的事理,她講的話,不是沒有道理。肖毅東聽完楊麗娟的話,昨晚姚偉在電話裏說的話又響在耳際:“老肖,我給你提個醒,在你和蘇南的事上,你的理很可能是站不住腳的;你要想有好的結果,莫不如息事寧人,找蘇南好好談談……”“息事寧人”是什麼概念,肖毅東很明白,那就是讓他找蘇南妥協,求他諒解,以此在這場風波中能保全自己。肖毅東的遭遇,讓他憤懣和痛苦,他覺得事情再簡單不過了,許可強打單祥,自己去製止,許可強動手先打的自己,自己沒還手,打電話欲報警,蘇南過來搶奪自己的電話……事情的起因均是蘇南等人的過錯引起,而現在竟變的複雜了,複雜的是非顛倒,成了由自己的過錯引發了事情的發生。這一切,豈能讓肖毅東的覺睡得安穩。
楊麗娟見肖毅東也起了床,就說:“晨練也用不著起這麼早?”
“睡也睡不著,倒不如去外邊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肖毅東往外走著。
肖毅東出門做了幾個闊胸動作,而後沿著居民小區門口的新華路,向北山公園跑去。
北山公園位於林安市的最北端,它是依托林木蔥蘢的北山,和北山南麓的‘抗日戰爭暨人民解放戰爭殉難烈士紀念碑’而建的。建成後的北山公園,樓台亭榭掩映在蒼鬆翠柏之中;山下九曲回廊的小徑,多處大麵積的花壇,造型各異的燈飾和長椅;這些怡人的景觀加之清新的空氣,吸引著眾多的遊人。肖毅東一個月前搬到林安市後,就選擇了北山公園作為自己每天晨練的場地。
就在肖毅東慢跑到北山公園的大門口時,他不經意間看到北山的半山腰上有一紅點,一種探究的心理,讓肖毅東琢磨:那紅點該是什麼呢?是紅包裹?不是,包裹比它小;是紅布?不像,若是紅布豈不被風刮走?再則,半山腰上怎會有紅包裹和紅布?我何不上去看看。肖毅東向那半山腰上的紅點奔去。
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穿一襲紅衣裙側躺在那。她麵色蒼白,額前的長發隨著山風的吹動飄拂著,她頭下有一攤嘔吐物。肖毅東猜測,這是一個服毒的輕生者。剛爬上半山腰的肖毅東,氣喘籲籲地到了女子的身旁,他伸出兩個手指試著她的鼻息,他感到了她微弱溫熱的鼻息。肖毅東見女子衣服的側兜裏露出一小截身份證,他把身份證抽出,把身份證上的照片與女子的長相對照了下,在確認身份證確是女子本人的後,他看了下身份證的內容,他見身份證上寫著,姓名:艾曉倩 出生:1983年3月12日 住址:林安市長安區火炬辦事處2委16組。看罷身份證,肖毅東把身份證揣起,抱起艾曉倩,匆忙地向山下奔去。
自殺的艾曉倩是林安師範大學中文係剛畢業的大學生。她父親原是林安紡織廠的工人,在艾曉倩剛考入大學時,父親下崗了。她母親疾病纏身,操持家務。父親每天早出晚歸靠蹬三輪車供養著艾曉倩讀大學和給母親治病。艾曉倩深知父母的不易,她生活簡樸,學習刻苦。在大學三年級時,一個姓彭的青年教師看中了艾曉倩的美貌,他給艾曉倩寫情書,找她麵談。彭老師是癡情的,而艾曉倩卻不想過早地考慮個人問題,她多次婉拒了彭老師。可彭老師仍窮追不舍,弄得艾曉倩見到彭老師就躲。彭老師難以調整自己的心態,艾曉倩愈躲避他,他就愈想擁有艾曉倩。在一天夜晚,艾曉倩從圖書館往宿舍走的途中,彭老師突然從旁邊學校食堂倉庫裏閃了出來,他滿身酒氣地攔住了艾曉倩,他讓艾曉倩答應做自己的戀人,艾曉倩沒作聲想躲開他,可彭老師瘋狂地從身上摸出把匕首架在了艾曉倩的脖子上,他把艾曉倩劫持到食堂的倉庫裏,強奸了她。被強奸後的艾曉倩,沒有回宿舍,她流著淚水,神情恍惚地靠在學校院內的一棵大樹下待到了天亮。清晨,艾曉倩定下心來,欲去學校保衛部告發彭老師時,她路過食堂,見食堂倉庫門口聚攏了不少人,她走向前,順著倉庫洞開的大門向裏望去,她驚駭地張大了嘴,隻見彭老師在倉庫上方的橫梁上自縊身亡。懸在橫梁上的彭老師,麵部扭曲,很是醜陋和恐怖……經曆了一場噩夢般劫難的艾曉倩,消沉了一段時間後,逐漸恢複常態時,發現自己正常的月經期已有兩月沒來,她懷疑自己懷孕了,這個懷疑,讓她恐懼得不得了。她心懷忐忑地到了醫院去做了檢查,她果真懷孕了。艾曉倩不得已借錢在一家個體診所做了人流手術。這以後,艾曉倩始終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完整的未婚的女人,她又根據一則廣告的指引,到了醫院做了處女膜修複手術。在大學三年級的下半年,正是大學生為第二年的畢業分配忙碌的時候,可艾曉倩則為了還同學們的借款,每日拿著家教材料,早出晚歸地去做聘用家教。在畢業前,她終於還清了同學們的借款。艾曉倩做完處女膜修複術後,覺得自己仍是一個完整的未婚女人。大學畢業後,艾曉倩經人介紹,認識了林安市委宣傳部的伊永浩,艾曉倩見伊永浩家境殷實,人長得也可以,就與伊永浩談起了戀愛。伊永浩對艾曉倩很傾心,他承諾在婚後,把艾曉倩聘到林安市重點中學第一中學去任教。兩人在纏綿時,發生了性關係,當伊永浩看到艾曉倩見紅後,不由的把艾曉倩摟進了懷裏,他為自己能找到艾曉倩這樣美貌純潔的女人激動不已。艾曉倩躺在伊永浩的臂膀上,也踏實地感受到了作為女人所應有的美滿與幸福。在兩人談婚論嫁時,艾曉倩懷孕了,伊永浩摸著艾曉倩的腹部,期盼著艾曉倩能給他生個健康的孩子。然而,艾曉倩在收拾新房時,不小心摔了一跤,她腹部劇痛,伊永浩將她送到姑媽當大夫的市婦產醫院。伊永浩的姑媽處置完艾曉倩,走出病房對伊永浩說:“你們年輕人真是的,也不知道小心,這是她第二回流產了,這次流產就是上次流產沒盡造成的……”伊永浩姑媽的話,對於伊永浩不亞於晴天霹靂,他驚呆了,繼而瘋了般地闖進病房,他拿起給艾曉倩買的營養品摔在地上。他不容艾曉倩說話,大罵艾曉倩是騙子、卑鄙、下流。伊永浩大罵一通後,摔門絕情而去……艾曉倩承受不了情感的再次重創,她想到了死,她穿起準備結婚時穿的一襲紅衣裙,在天剛露出一絲光亮時來到了北山,吞食了大把的安眠藥……
把艾曉倩送到附近第一人民醫院後,肖毅東用手機告知了李盛勇艾曉倩的家庭地址,讓李盛勇開車把艾曉倩的父母接來。
當艾曉倩的父母在醫院的走廊裏看到肖毅東時,艾曉倩的父親感激地拉著肖毅東的手說:“大兄弟,多虧您了,真不知咋感謝您……”
艾曉倩的母親焦慮地往急救室奔著說:“我家曉倩咋樣啦?我家曉倩咋樣啦……”
肖毅東拉住艾曉倩母親的胳膊說:“你女兒已脫離了危險,現在還沒蘇醒,你不要著急……”
正說話間,護士從急救室出來說:“艾曉倩已經蘇醒了,可以進去探望了。”
幾個人走進了急救室。
艾曉倩的母親撲到床前,雙手撫摸著女兒的臉龐,流著眼淚說:“曉倩哪,有什麼事讓你想不開呀?非得走這一步呀……”
艾曉倩躺在病床上,眼神迷離,她對母親的問話,沒什麼反應。片刻,她忽地問:“是誰救了我?”
艾曉倩的父親指著肖毅東說:“是這位好心人救了你。”
艾曉倩的情緒神經質般地激動了起來,她扯斷點滴針頭,把母親的手從臉上挪開,拿起床邊小櫃上的水杯向肖毅東擲去叫喊著說:“你為什麼要救我?你為什麼要救我?你以為救了人就是做好事嗎?你這個混蛋……”
水杯砸在肖毅東的身上,水漾出,灑在肖毅東的衣服上;水杯落地,摔成碎片。
艾曉倩的父親上前製止住了艾曉倩的下步行為。
肖毅東默然地走出了急救室。
肖毅東站在走廊的窗前,他望著窗外,見天空甚是灰暗,並下起了密集的小雨。或許受環境的感染,此時一種難言的感慨和無奈,使肖毅東的心情很憂鬱,他的腦海裏呈現出了諸多的景象:單祥的滿臉血汙;與蘇南的衝突;在紀檢委與苑民山的談話;艾曉倩美麗的容顏裏對生命絕望的神情……
4
肖毅東從醫院出來,本來是要去市局紀檢委的,在半道上,他接到南江分局政委唐洪海的電話,讓他回分局開科、所、隊長會議。
肖毅東走進分局的會議室,見人已坐滿,而會議卻沒有開始,似乎在等著自己的到來。肖毅東坐下後,分局長任東齊說:“現在開會,今天開會的議題是宣布一起違紀的事件和一份任免文件。”
肖毅東知道,任東齊即將說的違紀事件,就是自己在慶豐酒店跟蘇南的事,他很不自在地低下了頭。
任東齊看了眼肖毅東說:“5月17日晚8點20分,刑警大隊長肖毅東在慶豐酒店與他人就餐後結賬時,見一單間裏傳來吵罵聲,肖毅東在酒後的情況下走向單間,他見單間裏一叫單祥的人臉上有血,誤認為單祥挨了欺負,便出於打抱不平的心態,與合興房地產開發商蘇南和他的司機許可強發生了衝突,為此他將蘇南麵頰打傷。事後經派出所出警了解,單祥臉上的血,是醉酒摔倒所致,與蘇南和許可強沒有關係。肖毅東酒後滋事、毆打他人,屬嚴重的違紀行為,在社會上造成了惡劣的影響。市局紀檢委作出了給予肖毅東停職,接受調查的決定。”
大家的目光轉向了肖毅東。肖毅東對任東齊渲染自己的事情,很是驚異和憤懣。
任東齊喝了一口水,接著拿起一份文件說:“現在宣讀任免文件,……鑒於看守所發生了嚴重的責任事故,看守所的幾位所領導已被檢察機關立案偵查,經分局黨委研究決定,並上報市局黨委同意,免去看守所所長丁誌的職務……任命陶吉南為看守所所長,任命郭占江為看守所教導員……”
總機話務員來到任東齊的身邊輕聲說:“任局長,區人大的侯主任來電話找您。”
任東齊把文件交給旁邊的唐洪海,起身走出了會議室。
肖毅東也隨後出了會議室,開車向市公安局駛去。
任東齊在辦公室接起話務員轉過來的電話說:“您好,侯主任。”
“任局長,你那說話方便嗎?我有要事跟你說。”
“就我一個人在辦公室,您說吧。”
“剛才區委開會,因區看守所打死人的事……”
“嗯,嗯……謝謝侯主任在這個時候能給我打這個電話。”
任東齊放下電話,拿起辦公桌上的一支煙點燃,頹然地倒在靠裏,緩慢地吸著煙,思慮著自己的目前的狀況。
一個星期前,南江分局看守所裏在押人員互毆打死了人,這起因看守所民警管理不到位的責任事故,對他這個分局長很不利,他對事故捂著蓋著,想低調處理。可就是這樣也跑了風,事故發生沒幾天,省報就刊載了相關的報道,這一刊載不要緊,省公安廳的調查組,市檢察院的專案組,相繼到南江分局看守所對事故進行調查。特別是一些媒體記者,把看守所內在押人員被打死一事作了引申,又說南江分局警察隊伍渙散,不能很好地打擊犯罪,致使南江分局管內治安如何的不好,刑事案件怎樣的居高不下……這些都把他搞得焦頭爛額,以至於南江區委有了動議,要免了他這個分局長的職務,剛才區人大侯元洪主任的電話,就是告訴他這樁事情的。
任東齊認為侯元洪的電話來得很及時,他接了侯元洪的電話心裏雖然很沮喪,可他清楚不過的是,必須在南江區委的動議沒實施前,得找個硬實的人出麵給他做工作,才能保住現有的位置。如果現有的位置保不住,那麼自己的政治前途也就從此了結了。
任東齊苦思冥想著誰能給自己出麵做工作的人選,他最終選定了夏繼明,一個市委常委、市委副書記幫自己說話肯定是好使的。至於如何讓夏繼明幫自己,他敲定了蘇南,蘇南與夏繼明的關係非同一般,自己與蘇南的關係又沒啥說的,蘇南的公司在南江分局管內,在日常的接觸中,自己待他又不薄,他能為自己的事出麵找夏繼明。想到這,任東齊拿起了桌上的電話,他跟蘇南通了電話,說了自己的意圖。蘇南爽快地答應幫任東齊的忙,他說把夏書記約出來吃點飯跟他嘮嘮,你過後聽我電話。任東齊撂下電話沒出5分鐘,蘇南就回了電話,他說與夏書記約好了,晚五點半,在慶豐酒店見麵。
任東齊與蘇南通完電話,心裏安穩了許多。
任東齊下班後,打了輛出租車往慶豐酒店去。因路上堵車,他到慶豐酒店已過了五點半。他急步地走進慶豐酒店,孟經理見到他,熱情地握著他的手說:“任局長,稀客,稀客,定哪個間了?”
“蘇南定的間。”
“啊,他在2號間。”孟經理指著不遠處一個單間說。
進了單間,任東齊見蘇南、夏繼明已坐在了那。他衝夏繼明鞠著躬說:“夏書記,不好意思,道上堵車,來晚了。”
“怎麼,開車來的?”夏繼明問。
“我沒有開車,打出租車來的,咱得遵守公安部的‘五條禁令’啊。”
“好,這麼做不錯,作為公安機關的領導,更要遵守上級的有關規定。”夏繼明讚許地點了點頭。
蘇南說:“任局長,菜在你沒來之前,我已經點好了,不知道合不合乎你的口味?”
“我沒有忌口的,吃什麼都可以。”
“那好,上菜。”蘇南對站立在單間門口的女服務員說。
菜上全後,蘇南拿起一瓶五糧液酒,對夏繼明說:“夏書記,喝點沒事吧?”
“少來點可以。”夏繼明隨和地說。
任東齊說:“來,蘇南把酒給我。”
蘇南把酒瓶遞給了任東齊,任東齊殷勤地給夏繼明跟前的酒杯裏斟上了半杯酒;而後,他又把自己和蘇南的酒杯斟滿。
蘇南端起酒杯說:“夏書記,今天約您,一方麵咱們有一段時間沒聚了,再一個就是任局長有件事想麻煩您……”
夏繼明聽了這話,麵色稍怔了下。
蘇南忙說:“任局長不是外人,是我要好的哥們,他還是您的手下不是……”
任東齊接過話說:“我和蘇南沒啥說的,今天通過蘇南,能跟夏書記坐在一起,這是我的榮幸。”
夏繼明說:“既然你是蘇南的好友,就不要那麼客套了。”
蘇南說:“來,夏書記,咱們喝一口。”
任東齊和夏繼明響應著端起了酒杯……
夏繼明問蘇南:“你的公司現在運作得怎麼樣?”
蘇南歎口氣說:“我的公司現在不太好,去年市裏要開發南江區,我以為南江區會出現好的商機,就在南江區蓋了片住宅樓,結果沒銷出去幾棟。我看銷售不理想,就把沒蓋完的樓停工了,尋思在別的地方在開發,運作資金又不夠,我把南江區的住宅樓作抵押,找銀行貸款,人家說我的樓是爛尾樓,銀行怕貸出的錢收不回來,還不願貸大額的款項,這不我正做銀行的工作呢。”
夏繼明說:“南江區是林安市經濟最不好的一個區,市裏的意願是好的,認為開發了南江,經濟會好些,結果效果並不理想。”
任東齊說:“南江區原是城郊結合部,沒有幾家像樣的企業,財政收不上來錢,像我們指財政開工資的,有時一壓就是幾個月。”
夏繼明說:“對於南江區,現有的經濟狀況,我想不會太長久。最近,東北最大的肉類生產企業俱旺集團,準備斥巨資,在南江區建立一個分支機構,他們是針對南江區的場地優勢,要建一條對肉牛的屠宰、加工的大型企業。”
蘇南點燃一支煙說:“如果那樣的話,我在南江區的房地產就不用愁了……”
“其實在林安這個地方,房地產業不僅是方興未艾,而且是有很強的發展勢頭的。林安市不像是南方的發達省份,樓房蓋的差不多了,房地產業發展得空間相對小些;這不,前幾天市委召開會議作出決定,盤活存量土地,大力開展房地產業的招商引資活動,加快城市建設的進程,這樣不出幾年,林安市的經濟,將會在房地產業的帶動下,有長足的發展。”夏繼明打斷蘇南的話說。
蘇南聽了夏繼明的話很興奮:“那好哇,這對我們搞房地產開發的,是個大好的時機。”
“到時候外來投資的將會不少,你要做好的話,要有充足的資金和高資質的認證。”夏繼明提示著。
蘇南忽然想到林安市的黃金地段,中央大街東側的第三橡膠廠正在拆遷,他說:“夏書記,第三橡膠廠正在拆遷,那地點拆遷後準備蓋商貿區嗎?”
“第三橡膠廠因資不抵債破產,這個企業破產後成立了名叫聖業的經貿有限責任公司,這是個留守的公司。這個公司的任務,就是把原廠址拆遷後,以職工建房的名義蓋綜合商住區,是林安市1225片開發建設的重點項目,主要是解決破產企業第三橡膠廠4259名職工的再就業和養老、就醫的安置工程。不過他們的集資並不多,雖然政府給他們免去了改變商品服務用地的土地出讓金和城市建設配套費等費用,但他們的資金還不夠,市政府讓他們半年內招商引資5000萬,因為沒有招商引資的錢,這個項目就難以繼續下去。這件事情,是我當城建副市長的後期,開市長辦公會定下來的。”
“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夏書記,我的公司,您日後還得多加關注呀!”蘇南說完這有目的的話,轉了個話題說:“盡嘮些別的了,任局長的事還沒跟您說呢,任局長,你把你的事跟夏書記先嘮著,我去趟衛生間。”蘇南出了單間。
任東齊咳嗽了兩聲,正了下身子,拘謹地說:“是這麼回事夏書記,一個星期前,南江分局看守所發生了在押人員打死在押人員的事故,上級機關和檢察機關都在調查此事。這事經媒體披露後我很被動。是,我作為一個分局長負有領導責任,可再負有領導責任,也不至於讓區裏產生免我的動議吧……那南江分局800餘名民警,要是有一個民警出了差錯,就這麼追究領導責任,那這個分局長誰能幹長……”
夏繼明看著任東齊,認真聽著他的話。
蘇南出了衛生間,找到了孟經理。他把孟經理拽到了一邊說:“那天跟我在這發生衝突的,是南江分局刑警大隊長,叫肖毅東。現在肖毅東已停職,公安局紀檢委正調查我和他的事,紀檢委找過你吧?”
“找過。”
“你怎麼說的?”
“我說的跟我在派出所警察麵前說的一樣。”
“啊,那就可以。”
對於那天蘇南和肖毅東衝突的起因,孟經理是清楚的。可他為了自己的生意和遠離是非,他傾向了蘇南,正因他傾向於蘇南,在警察給他做筆錄和紀檢委找他談話時,他都沒有說出實情,他說事態的起因是肖毅東喝多了進單間打抱不平,就和蘇南等人發生了衝突。那個叫單祥的,喝的進了單間就摔跟頭,沒見別人打他。雖然孟經理的心中出現過愧疚,可這愧疚隻一閃而過,他用一句自語的話來慰藉自己:如果說了公道話,就會得罪蘇南,蘇南是得罪不起的主兒,他每年在慶豐酒店吃喝的費用就得20多萬,得罪了蘇南,就等於趕走了財神,這是生意人的晦氣。另一方麵,得罪了蘇南,以蘇南在林安市的交際和霸氣,不得找碴讓自己的慶豐酒店關門大吉呀?而傾向於蘇南,肖毅東是倒黴,他倒黴了又能怎樣?別看他是南江分局刑警大隊長,他能奈何了自己什麼呢?
孟經理問:“怎麼事弄大了?”
蘇南思慮地說:“這你就不懂了,不是說我想把事整大,而是不整大,不弄個肖毅東的不是,那我就有問題了。那麼別人就會說我蘇南太不仁義,不僅讓那個叫單祥的花錢沒住上房子,還在酒店給人一頓打。好在單祥讓我忽悠住了,他也沒有傾向於肖毅東,他說自己的傷是摔的,他這麼做,是認為我過後會退給他房錢。”
“是這麼個理。”孟經理點頭說。
蘇南抬頭看見在單間門口站著的李文,他說:“在2號單間站著的服務員挺漂亮,她叫什麼?”
孟經理看著李文說:“她叫李文,是我外甥媳婦,剛結婚。”
蘇南有些尷尬地圓著自己的話說:“啊,她是你外甥媳婦,我還尋思我那缺漂亮的,氣質好的售樓小姐,她若跟你沒啥關係的話,我打算招聘她呢。既然跟你是親戚,她在這幹會更好些。”
孟經理知道蘇南好色的本性,他順著蘇南的話說:“我這個當舅公的會關照她,她是農村上來的,我讓她熟悉下工作環境後,準備讓她幹前廳經理。”
蘇南說:“好了,沒什麼事了,你忙你的吧。”
孟經理走後,蘇南掏出手機給許克強打了電話,讓許克強過一個小時開車到慶豐酒店接他。
飯後,蘇南等人先是把夏繼明送回了家。在送任東齊回家的路上,蘇南對前麵開車的許克強說:“車慢點開,我和任局長嘮會兒磕。”
任東齊看著蘇南左麵頰說:“我在飯店就看你這有些青腫,夏書記在場我沒問。這傷就是肖毅東弄的吧。”
蘇南拍了下左麵頰說:“沒事,這是肖毅東酒後激動造成的。”
任東齊有些氣不平地說:“這肖毅東竟敢惹你,我一定要好好整整他。”
“這事你別放在心上,有夏書記給你們公安局喬局長打電話就夠了。”蘇南拍了拍任東齊的大腿說:“任局長,今天的事感到滿意嗎?”
任東齊感激地說:“老弟,多虧你了,要是沒有你幫忙,我這個分局長就泡湯了!”
蘇南說:“等哪天,你到夏書記家去看看。”
“那是,那是。”任東齊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說,“我說,你怎麼跟夏書記關係這麼好?”
“人嗎?就在於處,當年我在房地產業剛起步時,夏繼明任主管城建的副市長,他幫我不少忙,我這人對他也可以。哎,你剛才下車送夏書記,你看他家住的別墅怎麼樣?”
“那別墅相當不錯,靠近江邊,一類的地區。建築風格也是一流的。這樣的建築,在林安市也是數得著的。”
“那300多平方米的別墅,就是我孝敬他老人家的。”
“啊!”任東齊聽了有些咋舌,他說:“蘇南,搞房地產開發,你是選對行業了。”
蘇南得意地笑著,帶著炫耀地說:“房地產開發的利潤大得驚人,當然這裏麵有很多的說道,政府相關部門你都得打點,像工程發包權、規劃審批權、城市建設配套費減免權等,你不籠絡關係,好事就不會落在你的頭上。不過你送出去一隻雞,就要牽回一頭牛。比方說我找規劃部門做工作,隻要提高容積率0.1、0.2個點,就可能獲利上千萬,就算打點幾百萬,也照樣賺錢。”
“我要是跟你比,我就是乞丐了。”
“我發財也得依靠你們公務員哪,咱們相互合作才能共同富裕嗎。”
蘇南說了這句話,和任東齊一同笑了起來。
蘇南和許克強在包租的藍天賓館下了車。他倆進了賓館的大廳,賓館裏的一業餘舞蹈班恰逢下課,一群中學生向大門口走來。一齊耳短發,臉上一雙帶著笑意的大眼睛,身著藍色駝絨短大衣,肩背書包的女孩,進入了蘇南的視線。蘇南放緩了腳步,眼睛緊盯著這個充滿朝氣的清純女孩,直至女孩從他身邊擦身而過,他扭過頭仍是駐足觀望。
許克強說:“蘇總,走吧。”
蘇南轉過臉說:“這小女子,嫩得能掐出水來,真招人喜歡。”
5
肖毅東下班時剛出紀檢委,姚煒就給他打電話,讓肖毅東到他辦公室去。
肖毅東進了姚煒的辦公室,姚煒到了衣架前,拿起外衣穿在了身上說:“咱倆一起走。”
姚煒邊走邊說:“咱倆都別開車了,你要是沒啥事的話,咱倆找地方喝點。”
肖毅東說:“我沒啥事,那咱倆走吧。”
兩人進了一家火鍋店,找了個單間坐下,姚煒跟隨後進來的服務員說:“兩盤羊肉,一盤青菜,8瓶啤酒。”
不一會兒,姚偉點的酒菜端了上來,姚偉起開瓶啤酒,把兩個酒杯斟滿,他端起酒杯說:“來,老肖,喝一杯吧,咱倆挺長時間沒坐在一起喝酒了。”
“好,喝。”肖毅東端杯跟姚偉的酒杯碰了下,把酒一飲而盡。
姚偉喝了酒把杯放下,往火鍋裏下著羊肉片說:“老肖,你喝酒的勁頭還是那麼爽快。”
“個性的東西是很難改的。”肖毅東拿著啤酒瓶,給姚偉斟著酒。
“個性的東西也會有不好的一麵。”姚偉帶有目的性地看了肖毅東一眼。
肖毅東沒作聲。
姚偉問:“紀檢委又找你了吧?”
“找了,我這幾天成天待在紀檢委。”
“紀檢委怎麼說的?”姚偉凝神聽著肖毅東的下文。
“苑民山書記說,對我和蘇南事情的調查基本結束,情況已明晰。根據調查,事情的起因及過錯均由我引起,他要求我兩點:第一,去給蘇南賠禮道歉,以求得蘇南的諒解,並包賠蘇南的醫藥費用。第二,寫出深刻的檢查;而後視情況,給我相應的處分。”
“你想怎麼做?”
“我想怎麼做?”肖毅東激憤地拍了下桌子,直性子說:“我當時就跟苑民山說了:第一,紀檢委調查情況不清,混淆黑白。第二,我不可能給蘇南道歉,更不會寫所謂的檢查。第三,若因此事給我什麼處分,我堅決不接受。”
姚偉聽了肖毅東的話,半天沒言語。
肖毅東鬱悶地接連飲下兩杯啤酒,當他再拎起啤酒瓶時,見啤酒瓶已空,他叫:“服務員,過來起啤酒。”
姚偉說:“這有起子。”說罷,他從桌邊拿起一個起子,把一瓶啤酒起開,他往肖毅東的酒杯裏斟著酒說,“老肖,紀檢委讓你做的,你得去做……”
“什麼?你怎麼也這樣對我說……”
“老肖,你不要急,聽我慢慢跟你說,這段時間,夏書記連給喬局長來了兩個電話,最近一個電話夏書記說:你們那個叫肖毅東的,怎麼連看都不看被打的人,一個連錯誤都不肯承認的警察,怎麼能稱職任你們局的基層領導,你們要盡快拿出一個對肖毅東的處理意見。說實在的,局裏對你的事很為難,不是說紀檢委對事情混淆黑白,而是事情明擺在這,大多的當事人,都是與蘇南有聯係的人,他們接受調查時,能不傾向於蘇南麼?你說你讓紀檢委怎麼辦?更主要的是,夏書記在那邊還緊催著要處理意見。所以我說,蘇南那邊,你一定要去接觸,把事嘮開就得了。蘇南不催夏書記,夏書記也不會催局裏,局裏就會對你的處理就會好辦些。至於檢查,那就走個形式唄,你不寫,這個形式就走不過去。”
“我咽不下這口氣!”肖毅東點支煙,仍憤憤地說。
“你咽不下這口氣也得咽,你要是不照著紀檢委說的去做,你極有可能被免職,遭到更嚴厲的處分。”對於姚偉而言,他不得不說出這樣冷酷、直白的話,要是不說這樣的話,是很難讓肖毅東扭過勁來。
姚偉的話,像一把錐子,直紮肖毅東的心裏,他沉默了。他知道姚偉請自己的目的,就是為說這些話的,他執拗的個性麵臨著從沒有過的挫折,這挫折讓他的情緒變得很是複雜,他痛苦、屈辱、憤懣、無奈……他持杯的右手用力發泄著這複雜的情緒,直至“哢嚓”一聲,酒杯在他的手裏破碎,他的手被劃破了一個小口,他拿餐巾紙擦拭著手上流出的血。
姚偉叫了一聲:“服務員,再拿個酒杯。”
服務員拿過了一個酒杯放在了肖毅東的跟前,收拾著破碎的酒杯。
姚偉說:“對不起服務員,把酒杯弄碎一個;待會結賬時,把包賠酒杯的錢一塊結了。”
“不要緊的,你們慢用。”服務員說著,退出了單間。
姚偉拿起啤酒,往兩人酒杯裏斟著酒說:“老肖,我很理解你,可這是沒辦法的事,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現實吧。唉,看開些吧,誰讓咱當時酒後管事了呢……”
在肖毅東回家的途中,他想起了所謂自己違紀事件中的關鍵人物單祥,倘若單祥即使不維護自己的利益,但他能為自己的行為說句公道話,那對自己將會是有益的。考慮到這,肖毅東上了輛出租車,告訴司機向治安拘留所方向駛去。
治安拘留所的值班民警認識肖毅東,他打開大門問:“肖大隊,這麼晚了到這有事嗎?”
肖毅東說:“我想見個人,麻煩你把單祥給我提出來。”
值班民警把肖毅東讓進值班室說:“你在這等著,我去給你提人。”
不一會兒,值班民警自己走了進來。
肖毅東沒等值班民警開口,問:“人呢?”
值班民警說:“單祥不願見你。”
“他沒說為什麼?”
“他隻是說對不住你,請你原諒。”
肖毅東猜測不出單祥有何難言之隱,他心灰意冷地歎口氣說:“不見就不見吧,謝謝你了。”
“都是自家人,不客氣。”值班民警送肖毅東出了大門。
肖毅東心裏說:明天隻能去見蘇南了。
6
第二天早晨,肖毅東來到了合興房地產開發公司,他走進公司的大樓,見大廳裏亂哄哄地聚著一群人,肖毅東問旁邊的一老者:“大叔,這是怎麼回事?”
老者氣哼哼地說:“我們是南江共民村的村民,蘇南在我們那搞開發,當時簽合同時,合同條款上寫得挺好,說每平方米補償1200元錢,可房子扒了後,隻給了我們每平方米300元錢,其他的錢一年多了始終沒音,你說我們農民容易嗎?房子沒了,耕地沒了,欠的錢又不給……”
“蘇南來了,蘇南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的注意力都轉向了大門口,隻見許克強和兩個保安先是開了大門,推搡著眾人,給蘇南開了一條道。蘇南走進大廳,目不斜視,像眾人不存在似的,徑直走進了對麵的電梯間,許克強等人在電梯間門口阻擋著眾人。
肖毅東見電梯間難以進入,他不願在此多耽誤時間,他向電梯間旁的樓梯口走去。在樓梯口,他問像是公司員工的一男子:“蘇總在幾樓?”
“蘇總在四樓。”
“謝謝”肖毅東抬步往樓上走。
肖毅東到了四樓,借著清潔女工打開樓梯口的門,在樓梯口電水壺前打開水的機會,進了四樓的走廊。
肖毅東找到了掛有總經理室門牌的門前,抬手敲了兩下門。
“請進。”裏邊傳出了蘇南的聲音。
肖毅東推門走了進去。
蘇南的辦公室寬敞而闊綽,90餘多平方米的房間裏鋪著本色的實木地板;門對麵的窗下,擺著10餘盆形態各異的大花卉;室內右側的靠牆處,是一排棕色的真皮沙發;沙發的前麵20餘米處,是蘇南4米長的辦公桌,蘇南坐在辦公桌後的大靠椅上;蘇南的身後是一溜書櫃,書櫃裏滿是企業管理和文史方麵的書籍;與書櫃裏的書籍相匹配的,是室內的牆上掛有幾副裝裱的字畫。蘇南辦公室的裝飾和擺設,顯示出這室內的主人,是個很有文化品位的企業經營者。而不會讓人想到,這室內的主人,竟是依仗金錢和權勢,藐視法律,目空一切的主兒。蘇南辦公室的一切,使肖毅東感到蘇南狂傲個性的另一層麵,那就是富於心計的虛偽和做作。
蘇南坐在靠椅上,正對一女員工吩咐工作,他見到肖毅東愣了一下,身子不由地站了起來。
肖毅東平緩地說:“蘇總,你好。”
肖毅東的問候,使蘇南鎮定了些,麵露笑容地指著沙發說:“啊,這不是肖大隊嗎?請坐。”而後他又對女員工說,“你先過去吧,有什麼事再給我打電話。”
女員工說了句:“那我過去了蘇總。”就走出了辦公室。
蘇南拿起桌上的一支鋼筆,雙手擺弄著說:“肖大隊,到我這有何公幹?”
肖毅東坐下平靜地說:“公幹談不上,是私事,是你我之間上次在慶豐酒店的事。”
“哈哈……”蘇南發自內心地大笑著,以至笑得身體顫抖,椅子隨著晃動著。
蘇南無法不得意,他自從和肖毅東在慶豐酒店發生衝突後,在他得知肖毅東是南江分局刑警大隊長後,雖然他跟任東齊關係很近,但他不知肖毅東是何背景,他心中曾懊悔過,懼怕過。當他靜下心來,思忖著對策時,他首先想到的是夏繼明,他看中的是夏繼明的權勢,自己若是以無辜受傷害的角度去求助夏繼明,夏繼明肯定會相信自己,幫自己。一個市委常委,市委副書記說我蘇南被人打了,讓公安局嚴肅處理打人者,那麼誰又能不相信呢?即使公安局查出是我蘇南的過錯,他們能反駁夏繼明嗎?他們也沒有辦法把我蘇南怎麼樣?可以說,蘇南看問題是準確的,是符合官場一些情形的。在他以自己的思維去運作這件事情時,他如願以償了。現在,肖毅東又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坐在了自己的跟前。肖毅東幹什麼來了?毋庸置疑是來求自己的,是向自己道歉的,賠禮的,說和的。這一切,怎能不使蘇南得意呢?
蘇南笑完後,肖毅東平靜地問:“咱倆的事,你想怎麼辦?”
“肖大隊長,你這話問的有問題呀,我能打算怎麼辦?那天事情發生後,你以為你有理,你站在了見義勇為的理上,在你的眼裏,我蘇南指使手下無辜毆打他人,是無德的主兒。飯店報了警,警方也出警了。聽說你們公安局紀檢委介入了此事的調查,那你說這事我能怎麼辦?我隻能等候你們公安機關的處理。按你的邏輯,是我的錯,公安機關處理的話,隻能處理我,處理我是順其自然的事情,跟你是沒關係的,你怎麼問我該怎麼辦?”
蘇南對自己的那種倨傲、不屑和刁鑽,以及肖毅東在單位遭受不公的待遇,使肖毅東的情緒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他憤憤地說:“蘇南,你很得意是嗎?”
蘇南看著肖毅東激憤的表情,他棉裏帶針、平緩地說:“肖毅東,你何必那麼激動呢?你仔細想想,我剛才說的話有錯嗎?其實咱們在慶豐酒店的事,在我眼裏不算是一檔子事。不過我也不想被警察壓著,如果在警察麵前,我覺得不舒展的話,是會有人出麵替我說話的。這麼著,你想要說什麼,你就直接跟我說。”
肖毅東終於說出了違心話:“那天晚間在慶豐酒店的事,都是我的不是,請你諒解。”
蘇南拍了下桌子說:“好,爽快,我喜歡結識你這樣的人。為了顯示你我化解誤會的誠意,中午咱們喝一杯怎樣?”
肖毅東深噓了一口氣說:“好吧。”
“那就定了,中午12點,慶豐酒店見。我這事多,有什麼話,酒桌上再嘮。”
“那就中午見。”肖毅東站起身,出了蘇南的辦公室。
中午,肖毅東進了慶豐酒店,服務員把他引到了一個單間。肖毅東一看,餐桌中間除坐著蘇南外,還坐著兩個似曾見過的外人。
蘇南分別介紹兩人說:“這歲數大的老大哥,是這個酒店的孟經理。這位是建行的副行長曲得勝。那天咱倆誤會時,這兩位都在場。”
肖毅東對兩人笑著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肖毅東有些後悔答應蘇南的飯局,看這場麵,蘇南是為了抬高自己而在整事。你蘇南整事就會降低我的聲望,我肖毅東雖不是什麼人物,可也是名警察,好賴不計還是南江分局刑警大隊長。我肖毅東已經在公司頭拱地給你賠禮道歉了,難道你蘇南再讓我獻次醜嗎?
其實肖毅東在蘇南的眼裏,就是個小警察,雖然蘇南同意和肖毅東化解矛盾,他也打算不再找肖毅東的麻煩,可是場麵的事必須得過得去,最起碼讓那天看見我吃虧的兩個當事人到場,讓他們知道你肖毅東找我賠禮道歉的事,也讓他們看到你肖毅東對我的謙恭。如果你肖毅東順從我的話,我拿你當個朋友處也未嘗不可,有點小事你還可以給我跑跑。蘇南認為自己這麼做,是種寬容,是給你肖毅東最大的麵子。若不然,你肖毅東會跌大跟頭的。
酒菜上齊後,孟經理拿起瀏陽河白酒要斟酒,蘇南說:“孟經理,今天這酒我得斟。”
蘇南接過酒,把四個酒杯斟滿,對肖毅東說:“我把酒斟滿了,主題詞你說吧。”
肖毅東是不勝酒力的,他看著眼前四兩裝的酒杯,直眼暈。他狠下心來端起酒杯說:“幾天前,也是在這個酒店,我肖毅東喝了點酒,跟大家發生了點誤會,特別是跟蘇總。今天我去了蘇總的公司,跟蘇總嘮了嘮。蘇總張羅了中午的這個場合,在此我借蘇總的酒,再次對蘇總表示歉意。來,我敬大家一杯。”
肖毅東說了這些話,覺得自己很丟人。他似乎不是喝酒,而是對自己產生氣憤想法的借酒澆愁。他一仰脖,把杯中的酒幹了。蘇南隻沾了個嘴邊,另兩人也隻喝了口。
肖毅東心跳加速,滿臉通紅,沒等他反應過來,他的空杯又被孟經理斟滿了酒。肖毅東看見別人的酒杯,基本都是滿的。他內心中複雜苦悶的情緒,又陡添了層愚弄,這使他難以忍受。他看著酒杯平靜地說:“這杯酒我喝不下去。”
蘇南盯著肖毅東說:“喝不下去也得喝,好事成雙嗎?否則的話,你頭杯酒不是白喝了嗎?”
肖毅東端起酒杯站起身說:“那我看這杯酒還是蘇總喝了好。”
“我怎麼能……”沒等蘇南把話說完,肖毅東把滿杯酒潑在了蘇南的臉上,在桌上的幾人驚愕之際,肖毅東出了單間……
三天後,肖毅東得知了市公安局紀檢委對自己的處理結果,行政警告處分,免去南江分局刑警大隊長的職務。南江分局給肖毅東安排為刑警大隊大案中隊中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