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祭爐
村長看向說話之人,斥道:“胡說什麼?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今日他們分明就是有備而來。你看看那些人,早將村子圍得裏三層外三層,一副殺人不眨眼的凶相。若是稍有推脫,說不定全村人的性命就沒了。若是那樣,我寧願祭爐鑄劍。”
說完,再也按捺不住,老淚自眼眶中滾滾而出。
這,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了。雖然殘忍,卻也別無辦法。若不鑄劍,就要讓全村一百三十七口人來陪葬。他,不能讓水家村在他手裏斷送。否則,還有何顏麵去見列祖列宗?
拿定主意,村長咬牙站起身來:“隕星是上天神物,若想熔煉,必須要以成年男子作為祭品,祭獻爐神。隕星越大,需要祭品越多。書中記載,熔煉拳頭大小,需要五人。至於這塊隕星,依大小來看,至少也要十人左右。所以……”
村長雙拳緊握,臉上肌肉抽動,連聲音裏都似乎泛著血絲:“你們誰願意舍身祭爐,以保親人平安?”
一席話猶如千萬鋼針,紮進每一個水家村民之心。這種選擇,何其難,卻又何其簡單。
不祭爐,全村死。祭爐,或許還能換得家人平安。雖然家中從此缺了頂梁柱,隻要能換得龍顏大悅,至少可以保證剩下的孤兒寡母衣食無憂吧?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人吼道:“他娘的,不就是一條命嗎?我去!”
一聲暴喝,炸開寂靜的院落。各家男人紛紛站起:“還有我!”“我!”“我也願意!”
閉上眼睛,刻意忽略女人們那撕心裂肺的嚎哭聲,村長歎道:“既如此,那就收拾收拾,咱們今晚就開始吧。”時間不多,容不得拖拉。雖然不近人情,卻也沒有辦法了。
奉劍站在那裏,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是夢嗎?一向平靜安詳的村子,怎麼會發生這種彌漫著血腥的事?頭腦一片空白,耳朵也聽不到任何聲音,隻有雙腳機械地移動著,尾隨著村長一行人,直到他們消失在一間石屋裏。那裏麵,有村裏最大的熔爐。
天空中,烏雲密布,層層疊疊,越壓越低,將水家村密密地包裹著,沉悶而詭異。
雨,就這樣突兀的瓢潑而下,沒有閃電,沒有雷聲,似乎連天都不願看到這淒慘的一幕,牢牢地閉上了眼睛和嘴巴,隻把憐憫的淚水灑下來。
冰涼的雨喚回了奉劍的神智,她恍若大夢初醒一般,慘叫著撲了上去,捶打著緊緊閉合的房門。一拳一拳,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直到皮開肉綻,在門板上留下殷紅的印記,最後,暈倒在冰冷的台階上。
秀兒和其他女人們跪在雨地裏,心如刀割一般。如果可以,她們寧願拿起柴刀扁擔,和男人們一起抗擊官府。縱然死了,也好過這樣的折磨。
可是,她們不能如此自私,為了耄耋高堂,為了年幼孩兒,她們,必須活著。所以,即使撕心裂肺,痛斷肝腸,也沒有人阻止男人們的決定。
至少這樣,可以保住大多數人的性命……吧?
石屋裏,熊熊爐火已經燃起,三十七個漢子默然站成一圈。村長平靜地說道:“年長者先入,我先走一步。”說完,甩去衣服,堅毅決絕地踏上石階,縱身跳入爐內。
爐火轟然躥起,紅得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