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荒原

王舜高大的身軀此時在夜幕下的賽因斯島上空禿鷲般滑翔而過，他注意到地麵上一管電磁炮已經指向了自己。他不理不睬，猶自繼續高速飛行著，夜空中迅疾的海風狠狠吹著白卉的黑發，撩人的發絲拍打著王舜的頭盔。此時一道藍色的閃光忽然滑過天際，射向空中飛行的王舜，但是王舜戰甲所發出的激光保護裝置將高速逼近的電磁炮彈立刻熔融了。

緊接著他注意到另外一個事實，那就是懷裏白卉的腦袋突然低垂了下去，飛到附近最近的大陸時，在風雨中他降落下來，才看到自己戰甲上居然浸透了鮮血，懷中的白卉此刻已經奄奄一息了。他翻開白卉的衣服，看到了插在她胸口的裁紙刀，王舜突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單膝跪了下來。即使飛到最近的伊甸醫療體那裏，估計白卉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逝去。白卉這樣做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告訴王舜，她不愛他，雖然他可以用暴力帶走她的身體，卻始終也拿不走她的靈魂、信仰以及她的愛情。

風雨此刻變得越來越大，彙成涓流的雨滴，衝洗掉王舜和白卉身上的血跡，沿著地麵奔湧而下，汩汩流向附近的海平麵，殷紅的血色變得越來越淡弱，越來越模糊，直到難以辨識曾經存在過的任何痕跡。

王舜低頭在雨中沉思了良久，終於明白了自己的過失，那就是根本沒有想到白卉會有意識地選擇去這樣結束。畢竟白卉當初為了獲得生命曾經不惜付出任何代價，而今又為了捍衛自由采取了更為極端的手段。

他從白卉的身上翻檢出了幾件遺物，其中一件居然是當初為她手術時用剩的一小卷繃帶，被小心翼翼地掩藏在她的貼身內衣袋中，猶自帶著她身體微微的溫度。其餘幾件全部是關於伊甸醫療體的數據資料，被散亂的記載在各種小便簽上，裝在外衣口袋裏。

王舜啟動戰甲後離開了地麵，他需要帶回白卉的身體去繼續研究，去繼續了解關於青春泉功能的所有秘密。

飛著飛著，他忽然感覺到麵頰上滑過一道冰冷的流體，那不是雨水，因為他戴著飛行頭盔，因此應該是一滴淚水，他明白自己再也無法回到白卉身邊。在空中飛行了一會兒，他終於決定了新的方向，飛向了遙遠的地平線，決定從此銷聲匿跡、浪跡天涯，去過普通人的日子，享受過去時空中平靜的人生，真切的男歡女愛。

在火星烏拉斯台堡壘的行政官辦公室裏，熬了一夜處理完公文的劉元，早晨剛醒來伸了個懶腰，就接到了來自地球賽因斯島的星際電話，彙報了最近幾天發生的一些事情，一是伊甸醫療體實驗室的白卉突然神秘失蹤，經過多方查找依然了無蹤跡；其次是經過多方搜尋，工作人員已經成功找到了李未的具體身份地址。隨後的星際電話報告了另一個消息，拉爾烏公司的王舜昨夜私闖賽因斯島後也神秘消失，包括拉爾烏組織內部的高級管理人員在內的所有工作人員都不知道總裁究竟去了哪裏，據說已經報警，但是根據當地新聞媒體所公布的消息，美國FBI也正在高度關注王舜的去向與下落。

聽說找到了現實生活中李未的下落，劉元決定親自去探望一下，因為李芷對此人的高度關注，意味著李未必然有什麼過人之處，否則不會獲得她如此良好的評價。到達李未的居所附近後，劉元將飛船置於隱形狀態，悄無聲息地泊在了停車場地，靜靜等待著李未的出現，為了避免被人注意，他將飛船的可視外形調整成了越野吉普車的形狀。直到李未出現後才打開飛船的艙門飛向了李未身旁，利用電磁力吸引將他載入了自己的飛船艙內。

不過對於這次意外的劫持事件，李未表現得並不怎麼畏懼，畢竟他曾經詳細調查過賽因斯公司的前後端倪，聽說劉元是賽因斯公司的總裁後就立刻放了心。一路上居然與劉元不斷搭話，采訪起了賽因斯公司的有關情形。到達賽因斯島之時已經是傍晚了，劉元安排李未住在了島上的單身公寓裏，由於一時沒有合適可信任的服務人員，隻好將隨自己而來的生物複合機器人蘭蘭交給了李未，同時特地叮囑蘭蘭設法取樣獲得李未的DNA樣本。

鑒定結果令劉元大吃一驚，李未居然和李芷具有完全相同的DNA，也就是李未的具體身份或者是李芷的兒子，或者是李芷的弟弟，總之必然是李芷的直係親屬。劉元無奈之下，設法將記者李未挽留在了賽因斯公司擔任島上心理顧問的閑職，因為如果沒有個人研究項目，人文學科的學者很難有理由被安排到具體的研究崗位。獲得劉元幫助的李未果然不負眾望，很快就適應了賽因斯公司的各項管理體製，後來居然成為賽因斯公司相當成功的行政管理人員。

幾天後，劉元才獲知白卉遇難的消息，根據賽因斯女神的監控及其所派遣的昆蟲型間諜機器人傳送回來的視頻資料，劉元目睹了白卉遇難的全過程。想到伊甸生命體為賽因斯公司乃至於全人類所帶來的種種福利，劉元不禁有些黯然神傷，他決定根據白卉體檢時上傳的自我意識，為她重建一個靈魂。但沒多久，他就收到了王舜寄來裝在維生艙內的白卉大腦，由於缺乏腦移植的相應手術數據，再加上李芷似乎對此並不感冒。無奈之下，劉元隻好在最新設計的火星虛擬時空中為白卉設置了一個角色。

作為虛擬時空中的第一位居民，白卉2099被賦予了很多特權，比如具有虛擬時空的修訂權，可以在虛擬時空自行設計和選擇角色，甚至可以進出火星互聯網，遠程操控火星的各種攝像頭等等。

在地球人開始逐步遷往火星的過程當中，很多地球上的重罪犯、流浪者等也在設法偷偷搭乘大型星際飛船來到富庶的火星城市。火星第一階段移民過程中大部分人都是富裕階層或者高級知識分子階層，因為星際旅行的昂貴旅費是難以支付的。但是隨著賽因斯公司仿造的H星類型星際飛船的試製成功，再加上地球上開始流傳火星遍地是黃金的淘金夢，同時由於賽因斯公司科研項目審查製度的過於寬鬆，許多申請了科研基金的地球人，在科研沒有成果的情況下不願意回地球，也開始長期滯留火星。造成了火星社會結構組成的日益複雜，火星犯罪率開始提高。

以往火星維護治安采取的是人類巡警和機器人警察混合編隊的警察製度，但是隨著火星上犯罪率的日益升高，如何對待被捕的重罪犯就成為很傷腦筋的問題。因為機器人已經承擔了火星上的幾乎全部重體力勞動，判處勞動改造的懲罰就變得微不足道，通過判處有期徒刑和死刑的方式來威懾犯罪的方式又顯然不夠人道。

參照夢境播放器的應用，劉元決定在木衛二等荒蕪行星上設置虛擬時空監獄，利用計算機虛擬時空網絡遊戲、伊甸醫療體加設夢境播放器等方式將重罪犯、死刑犯，以及一些絕症患者安置在虛擬時空監獄裏，在網絡虛擬社會中生活和發展。畢竟在那裏麵暴力隻能帶來虛擬的傷害，至於這些人的營養和空調等能源一般采用太陽能、地熱、光合作用等方式來維持，利用工業葉綠素來形成生態循環，使得這部分高危人群成為永遠的夢遊者。

虛擬時空監獄的實行，為火星社會治安案件高發帶來了暫時的緩衝，但是也為劉元帶來了更多指責，一些地球法學家根據獲得的部分資料照片，居然指責劉元剝奪人權，將健康人變為工業植物人，近乎赤裸裸的謀殺。但隨著劉元麵對指責準備撤銷虛擬時空監獄時，出現的一係列事件又使得虛擬時空監獄成為了新的爭論熱點。一些嬉皮士和殘疾人、無可救治的絕症患者聽說這件事之後，居然主動申請願意在虛擬時空監獄裏生活，哪怕付出不菲的年金。

在應對了多方麵意見之後，劉元被迫將虛擬時空監獄分為自願和強迫兩部分，自願者將可以在虛擬時空裏自由選擇身份、隨意選擇離開虛擬時空的時間，同時派遣人類工作人員隨時監控參與虛擬時空的所有人員身體狀況，通過周期性的生物電流刺激來避免被囚禁者肌肉萎縮等。在經曆一係列改善之後，地球上許多國家也試圖將死刑犯送到位於木衛二星的虛擬時空監獄來服刑。劉元隻好又將虛擬時空監獄設置為對外盈利和火星公共事業等兩部分，來應對不同方麵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