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這檔子事,其實是三姨太的主意,那晚離開餐廳後,三姨太便跟著二姨太進了裏屋。
二姨太在茶桌前坐下,“說吧,飯桌上就一直衝我使眼色,什麼事?”
“還能有什麼事,當然是為安勝英那個女人,”三姨太說道。
“她怎麼了?”
“二姐你不覺得奇怪嗎?她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得不像是從前那個安勝英了。”
“經曆了那麼多事,人變得不一樣很正常。”
“算賬的本事我不如你,看人的能耐你可就比我差遠了,人的性格是會變,但骨子裏透著的那股勁是騙不了人的。”
“你的意思是,她不是安勝英?”二姨太來了興趣,問道,“那她還能是誰?”
“搞不好是什麼雙胞胎的妹妹?”
“你是不是戲聽多了,她不是孤兒嗎?沒聽說過有什麼雙胞胎的妹妹,”二姨太想了想,又問,“那你想怎麼證明她不是安勝英?”
“你還記得當初我們給安勝英的烙印嗎?”三姨太在二姨太的耳邊私語了一番,二姨太聽完搖了搖頭。
“家裏生意的這些爛賬,已經夠我受的了,你自己去胡鬧吧。”
“我這哪裏是胡鬧,我是在為二姐你鳴不平啊,現在明擺著檀書和檀謙兄弟兩個要繼承家裏的生意,你如此為沈家操勞,可你也隻是生了個女兒,到頭來,那家產還不是沈家兩兄弟說了算,”三姨太的話明顯說出了二姨太的心聲,隻是表麵上她依舊保持著平靜,“你想,老爺在的時候,檀書他敢說一個不字嗎?如今老爺走了,理應你來當家作主,可是現在,好像整個家,都已經是他說了算,再讓他辦婚禮成家,那以後還得了,二姐,你不能助長他的氣焰,得還以顏色,坐實那個女人的虛假身份,當著檀書的麵,把她掃地出門,證明這個家沒你不行。”
“說完了?說完快回去休息吧,你的話,我會好好想清楚的。”二姨太下了逐客令,三姨太隻好點了點頭,擁抱了二姨太表達親密。
原本三姨太是陳順祥府上的千金,陳順詳靠著跟英國人做生意,在華平開大煙館發了家,最風光的時候幾乎壟斷了華平的大煙館,可自打英國被迫取消鴉片國際貿易之後,陳家便也隨之沒落,也有者說陳家的產業完全是被陳美儀的弟弟陳美光這個敗家子敗光的,若不是當年沈萬修出麵,陳順祥的下場還猶未可知。報恩也好,真情也罷,家道中落的陳美儀能予沈萬修做個三房,在外人看來,都是陳家占了便宜。
陳美儀自小養成的大小姐脾性,到沈家也沒能有半點收斂,安勝英惹了她,她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因此才有了浴室那麼一遭子事來。安勝英身上的舊疤確實在,之前安勝英身子受過的虐待也能一一對應得上,算是坐實了她的身份。其實三姨太也對雙胞妹妹的猜測沒抱有太大的幻想,隻是想讓安勝英出些洋相,為此,還特意跟萍兒做了一出好戲,將沈檀謙引到浴室來。本想著砸些玻璃瓷器再熄燈,讓安勝英在黑燈瞎火裏跟沈檀謙來個捉奸見雙,沒承想現在反倒是幫了安勝英這個女人一把,三姨太想到這氣就不打一處來。
她回到屋裏,對著下人們一通責罵,直到萍兒出現,情緒才緩和下來,比起跟二姨太的關係,三姨太似乎跟萍兒更像是姐妹,雖然兩人隔著主仆身份,三姨太卻總是對萍兒掏心掏肺,而萍兒也特別能懂陳美儀,話不多,但都能說到她心坎裏去。
“竹籃打水倒不至於!”萍兒說道,“我覺得二少爺跟大少奶奶之間真有些什麼。”
三姨太聽到這話,來了精神勁,倒了杯紅酒推給了萍兒,“接著說。”
“我也說不上來,就覺得二少爺看少奶奶的眼神有些奇怪,放心吧,我會好好盯著他們的。”
萍兒離開了三姨太的房間,繞了走廊,經過了沈檀書的房門口時,透過門縫向裏張望起來。房間裏,安勝英已經躺在床上睡下了,沈檀書來到床邊,手中拿著藥酒,輕柔地為安勝英塗著腳上的傷痕。安勝英並未睡著,忍不住縮回了腳。
“弄疼你了?”沈檀書關切地問道。
“我自己來吧。”安勝英坐起身來,從沈檀書的手中接過了藥酒,兩人相視再無他言。
沈檀書看著安勝英擦拭著腳踝,許久之後,又拿出一件衣服來。
“二姨太和三姨太的性子,你也知道,自你離家後,她們也沒讓留下你的衣服,這是我娘生前訂製的,沒上過身,你先將就穿著吧。明天,我再帶你去阿祥店裏買些新衣裳回來,”看著安勝英點了點頭,沈檀書把衣服放在了床邊,囑咐道,“早點休息吧,今晚我還有事要出門一趟,明天中午,我們在阿祥店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