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回轉飄到很久很久以前,她記起了他身上傷口的來曆。
那天,又一次被陳霜霜在教室裏當眾撕碎了衣服羞辱。
她太委屈了,訴諸於師長急切地想找一個人撐腰。
可得到的卻是養父母扯著衣衫襤褸的她站在教室中央指責。
“她是你妹妹,讓讓她會死嗎?”
“當初答應收養你是因為沒孩子,如今有了霜霜,留下你已經仁至義盡了。”
“搞清楚自己幾斤幾兩。”
那時,她惶恐地用身上殘餘的幾片破布遮掩著身體,拚命哀求他們放過自己。
“我錯了,我該死,不要再說了。”
“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讓我穿好衣服。”
可是沒人愛她,沒人放過她,沒人看到她的眼淚。
她再也無法消解這種無止境的痛苦,隻能心灰意冷走上了天台。
陳惜語想著,無論好壞,這一生十八載這樣過去就算了,她不想怪罪誰。
縱身一躍一瞬間,顧寧遠就像故事裏踩著七彩祥雲的蓋世英雄一般從天而降。
他拽住了不斷往下墜落的她,接住了她所有的不堪。
麵對自盡未遂窘迫的陳惜語,顧寧遠也隻是為她披上一件厚外套,溫柔開口。
“再堅持一段時間吧,就當為了我。”
那一刻,陳惜語覺得自己似乎能夠活得下去,起碼為了他能再扛一扛。
此時理智回歸,陳惜語看見顧寧遠因救自己撕裂開的傷口,臉唰地一下紅了。
她不在沉湎於被陳霜霜欺淩的痛苦中,開始天天監督顧寧遠塗藥,比他自己還上心。
可是過了好久,無意中再度看到那片傷口時,卻還是那般猙獰。
那一刻,陳惜語不知所措,心疼得大滴大滴眼淚往下砸。
她怪罪自己莽撞,死也不挑一個沒人的地方。
可那時的顧寧遠見她滿臉難掩的歉疚,笑得溫柔。
“不怪你,是我自己把藥洗掉了。”
“一輩子那麼長,以後忘記了你怎麼辦,這個是屬於你的記號。”
在那時的他眼裏,一輩子那樣長,長到忍著痛楚也要在身上留下屬於她的記號。
想到過去,她眼眶一酸,淚滾落下來。
閉眼,十八歲的顧寧遠揚揚手上的傷口,衝著她笑得滿臉通紅。
抬眼,二十八歲的顧寧遠,站在她麵前眉頭緊鎖,難掩神情裏的嫌惡。
“我現在沒那麼想結婚,把婚期延遲行了吧。”
“我遲早會娶你,急這一時幹嘛?”
不帶半分感情的話傳進耳畔,親眼看到誓言生鏽,她隻覺得心口某處不可抑製坍塌死去。
那他呢,他拖這點時間是為什麼,給誰留機會嗎?
陳惜語的聲音很輕,似乎是費了極大的力氣才說出那句十年前未曾說出口的話。
“顧寧遠,十八歲那年,我真的想嫁給你。”
但現在不了。
他所給予的連父母都不曾有過的珍重,原來隻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表演。
她如今很想知道顧寧遠得知她嫁給他小叔之後,會不會跟她預想的一樣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