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怒氣衝衝,見我受了傷,神色登時變了。
“是本君太急了些,怎麼回事,手上怎麼被燒傷這麼大一片?”
他滿臉擔憂之色,心疼地幫我施術治療。
我忙將天石藏進袖中,平靜答道:
“取心頭血後太疲憊,不小心按在了爐鼎上。”
他神情一滯,“都怪本君,為了隻靈寵還要勞動愛妻受累。”
我皺了皺眉,整整一碗心頭血,在他眼裏隻是受累而已。
“可惜我法力低微,靈寵仍醒不來,不如找我父親來,他最擅醫治靈獸。”
我直直望進他眼內,想聽他如何回應,可他僅是手上一頓,然後神色如常道:
“天帝最寵溺幼女,瓊華還在幽冥海拘著,怕是有些不合適。”
“照如此說,我和父母再無相見之期了?”我激動地抽出手,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
“怎麼會?”他忙將我攬進懷中哄道,“再過兩日,她就服罪期滿,屆時與你握手言和,我自會安排你與父母相見。”
嵐衍,我今日才知你是最擅演的那個!
“真的?”見我抬頭審視,他故作促狹地刮了下我的鼻尖,
“怎麼不會?你可是我昭告三界,明媒正娶的君後。”
我不願再與他多言,佯裝倦了。
隻能在心裏悄悄安慰自己,隻差一步,我就能離開九重天,離開他了。
當晚,他又要如往日那般抱著我入眠。
我推說胸口有傷,怕失眠吵他,點上一柱安息香後,獨自去了內間。
香霧繚繞中,他睡得深沉。
我起身去了暖閣。
他說自己要有個清淨之地修煉,因此從不準我踏足暖閣。
有次閑來無事,我做了茶果送去,剛走到門口,就被他大發雷霆轟了出來。
站在門外的仙婢看到如此狼狽的我,斜著眼睛冷笑。
自那以後,我再未接近過此地。
今日才知他何以如此避忌,原來此處是他與瓊華幽會之所。
暖閣內間布置成了閨房模樣,正中間掛著他二人的畫像。
海棠花下,他親熱地擁著她,恰似一對恩愛眷侶。
桃色紗帳籠罩的錦榻之上,還留有歡好的痕跡,散落著女子的肚兜褻衣。
今日上午他一直在暖閣裏,看來又設法接來了瓊華,兩人滾在了一處。
初入宮時,我也曾將衣物隨意地丟於榻上,他大罵我是毫無規矩的扁毛畜牲。
事後他圓說是一時氣急,更是擔心我不懂天界規矩遭人嗤笑。
如今他心愛之人如此,他倒不怕被仙婢嗤笑了。
桌上還擺著香膏胭脂,平日裏,他最不喜我用這等人間俗物妝麵。
今日方知,他不喜的是我這個人,換成心愛之人來用,他歡喜得緊。
擺在衣架上的白色羽毛披風很是眼熟,我走近一瞧,氣到目眥欲裂。
披風是用鶴羽做成的,上麵還留有族人熟悉的氣息。
我抖著手遲遲沒有勇氣去觸碰,不敢想象他們死前經曆了怎樣的痛苦。
淚水斷了線般滴落,我步履踉蹌地離開了暖閣。
我必須馬上離開,再與嵐衍呆在一處,連我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
姻緣海中,我再次現身,對著紅鸞星君施了一禮。
“我私自毀去姻緣簿,未免連累仙君,願以鶴族秘術補好天石。”
見他微微點頭,我動手將天石恢複如初。
離開時,卻在海邊碰見了嵐衍。
“你傷還沒好,跑到姻緣海來做什麼?”
他人還在幾步之外,一股甜膩的香膏氣撲麵而來,與我在暖閣中所聞一模一樣。
我頓住腳步,僵了一刻開口道:
“我想起大婚那日的盛景,來此處轉一轉,你不是要去接瓊華,莫誤了時間,快去吧。”
他卻蹙眉拉住我,“你整日這般粗心,手怎麼又傷了?”
說完,不依不饒地又為我治療。
我呆呆地瞧著自己的右手,沒有任何回應。
族人死得那般痛苦,我還有什麼臉顧及這點傷。
嵐衍心疼地將我抱在懷中,“最近怎麼跟丟了魂似的,怪我,往後一定多抽時間陪陪你,再生個孩兒,咱們這三口之家就更圓滿了。”
我用手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如此甚好。”
為了不讓我起疑,為了他心愛的瓊華,他真是煞費苦心。
居然還編謊要與我生個孩子,這話惡心到我周身發麻。
我立即掙脫了他的懷抱,假意柔聲道,“我有些累,回去等你了。”
“好,等我回來抱著你睡,順便再造個小娃娃。”
他笑得分外輕佻,全無平日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