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山風在耳邊呼嘯,嶙峋的岩石擦過脊背。
沈燼霜仰麵懸在峭壁之間,斷裂的登山繩在頭頂飄蕩,身下是萬丈深淵。
唯一支撐身體的,是斜刺裏橫生的老鬆,虯結的枝幹正發出不堪重負的斷裂聲。
八年前的那個雪天突然浮現眼前。
沈燼霜在冰湖踩裂薄冰墜落時,陸沉風連羽絨服都來不及脫就縱身躍入冰窟。
彼時他托著沈燼霜上岸時,睫毛都結著冰晶,卻隻顧著用凍紫的嘴唇反複確認:“燼霜,你還能呼吸嗎,順暢嗎?”
此刻斷裂聲愈發清晰,岩壁上的碎石簌簌滾落。
沈燼霜望著上方那道晃動的手電光,忽然想起離婚那夜。
陸沉風把和林若柔訂婚戒指攥得嵌進掌心,鮮血順著鉑金紋路蜿蜒,像他們十年的感情在月光下寸寸成灰。
“抓緊!”
懸崖上方傳來嘈雜人聲,救援繩突然垂落,卻精準地套在了三米開外的林若柔腰間。
沈燼霜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在探照燈下忙亂,他正在給昏迷的林若柔係安全扣,登山扣相撞的脆響混著碎石墜落的空茫回聲。
當救援隊終於降落到沈燼霜身側時,老鬆的根係剛好從岩縫中崩脫。
差一點,沈燼霜就要和他永別了。
沈燼霜渾身擦傷躺在擔架上,看見陸沉風用外套裹著林若柔從身邊匆匆掠過。
他頸間還戴著那年沈燼霜求來的平安符,暗紅的流蘇掃過染血的指尖。
“沈小姐...”
新來的救援隊員欲言又止地遞來毛毯,沈燼霜這才發現她自己在傻笑。
沈燼霜親手係上的平安符,終究護住了別人的周全。
陸沉風扭頭對上沈燼霜空洞的眼神,然後別過臉去:
“少拿這種神情唬我,若柔才是我最愛的人,救她才是第一要務。
“難道你還指望我像從前那樣,奮不顧身去救你?
“別傻了,我早就不愛你了!”
沈燼霜用手抹掉鼻尖的淚水,點了點頭。
“這樣就好。”
回到旅館後,他把房本扔了過來。
“那棟房子有你生活的痕跡,不配做我和若柔的婚房,留著惡心,就送你了。”
“明天就是我和若柔大婚之日,你喝杯薑茶壓壓驚,別錯過婚禮!”
“明天過後,你想去哪,想做什麼,都與我無關!”
沈燼霜接過房本,輕輕點頭:
“陸沉風,我衷心祝你幸福。”
而他的婚禮,沈燼霜怕是要食言了。
就在剛才,沈燼霜接到上級信息,假死流程已安排。
......
別墅地窖的汽油味讓沈燼霜想起硝煙。
她把仿生麵具貼在準備好的屍體臉上,手機在茶幾上瘋狂蹦跳。
陸沉風的短信一條壓一條:
“沈燼霜你他媽死哪去了!”
最新那條帶著婚禮現場照片,林若柔的頭紗被山風吹成白幡。
火苗躥上窗簾那刻,沈燼霜摸到胸前的吊墜。
特工畢業那天,父親把染血的徽章塞進她的手心:
“特工編號114514永遠屬於戰場。”
火舌舔舐著偽造的離婚證,真可笑,臥底七年最難的竟是燒掉和陸沉風的超市小票。
更衣室的防彈玻璃映出沈燼霜穿製服的樣子。
局長捧著錦盒的手在抖,金屬編號牌硌著心口舊傷:
“沈燼霜同誌,特工編號114514重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