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話,隻是徑直走向方南。
他仍在大口喘氣,布滿肌肉的胸膛上,有奮鬥過的汗水在流淌。
我的平靜讓顧秋瑩愈慌亂。
她拿出一床被子,試圖用它將自己和方南的身體包裹。
但在下一秒,被我毫不猶豫的掀開。
“瑾安,別多想,事情其實不是......”
“不用解釋。”我用手指堵住她的唇,聲音平靜,“我都看到了。”
顧秋瑩的話卡在了喉中,慌慌張張的穿好衣服,光著腳就要我衝出房間。
方南卻擋在門前。
他眼眶通紅,一副小狗被遺棄的模樣。
“原來,小蘇你就是瑩瑩姐一直提的......那位身體不好的白月光啊。”
“那你放心,我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我隻是來加入這個家......啊!”
方南突然拿出把小刀,往自己身上狠狠劃了一道。
黑暗中,他捂著傷口,悲憤看我:
“小蘇,我隻是想和你和成為一家人,你......你為何這麼害我?”
他捂住雙臉,幾抹血絲從他的指尖溢了出來:“瑩瑩姐......瑩瑩我好痛,我是不是要毀容?從此再也能做直播......為你賺錢了?”
顧秋瑩出門動作頓住了,抽回伸向我的手,轉身抱住方南。
“阿南,不怕不怕,我為你聯係最好的專家,你一定不會出事的!”
方南把臉埋到她懷裏:“我沒事,但刺的這麼深,小蘇一定是不高興了,你趕緊哄哄。”
話落,顧秋瑩終於有功夫分神看我。
“瑾安......”
“我沒傷他。”我表情淡漠。
“但阿南不會這麼小肚雞腸......”
剩下的話沒說出。
但夫妻多年,那漫長的留白卻仿佛冰冷的井水,毫不留情地刺向我的每寸四肢和心臟。
是的,她是說方南很大度,定不會像我這樣小肚雞腸,隨手傷人還拒不承認。
我笑了,打開那扇用來遮醜的房門。
“二選,你最終還是決定選他,對嗎?”
顧秋瑩中閃過一絲掙紮:
“瑾安,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始終是你。”
說話時,她聲音顫抖,眸光也瑩瑩。
連綿不絕的淚像是溪水,試圖洗滌著我的強硬。
“但阿南剛剛被你傷的這麼重,我必須替你為他贖罪。”
“我馬上回來,求求你大度點,就當做為我我等這一回。”
我沒出聲,可十八歲的小傻瓜已在耳麥中發出泣音。
她把頭埋在膝蓋裏,身體不斷消散凝聚,跌跌撞撞,像是無家可歸的小狗。
她還是那麼傻。
哪怕近乎崩潰了,還呆呆的,向我重複那句話:
“安安,不要不開心。”
我聽著她的話,慢慢扯開一個僵硬的唇角:“好。”
顧秋瑩卻以為我是在回答她。
話音剛落,她的表情驟然放鬆,在我的麵頰上落下一個吻:“等會見。”
說完,她護著方南遠去,慢慢在我眼中成了一個小黑點。
我閉上眼,回家整理行李。
收拾個人物品時,一張照片突然從櫃子上掉了出來。
那是十年前,她為我祈禱求佛後,拉著我一起在寺廟裏拍的。
慈悲的佛祖,西斜的陽光,寂靜的林梢。
少年身形消瘦,一隻手無力的下垂。少女拉著那隻手,虔誠的祈求諸佛,眼中是淚水也是陽光。
翻過照片,後麵是十八歲的顧秋瑩拿筆,一筆一劃為我寫的話:
【十年後的安安,你還好嗎?我是十八歲的顧秋瑩】
【見佛祖的這一日,我有太多話想問它:問未來的你,安安,問身體健康一些了嗎?問那些為救我留下的後遺症好了嗎?】
【問我們會一直幸福嗎?】
【我想我們會的,哪怕十年後,我開始變化,連最初的承諾都開始忘卻,卻仍然會記得你救我時的英姿,為你祈佛是的忐忑】
【還有看向你時,那份抑製不住的臉紅心跳】
【可想了這麼多,到最後,我隻向佛祖求了一句話——】
【安安,你的名字,就是我向佛祖祈求的最大的心願】
【我願你一生順遂,平安喜樂】
【安安,不要不開心】
讀到最後,身旁的虛影已淚流滿麵。
她隔著淚水看我:“第三次生效。”
“安安,帶著行李,往陽光上走吧。”
“再也不要與我相見。”
“在未來的每個日子裏,不要受傷,不要不開心。”
最後一個字說出時,機器的壽命耗盡,她也抑製不住的,在陽光中化為殘影。
我伸出手,想要抱住這麼殘影。
隔但伸手的那一刻,已經太晚太晚了。
著淚水,呼吸,和時光的無解的時光。
我什麼都沒碰到。
唯一能碰到的,隻有那條為顧秋瑩發出的消息。
顧秋瑩如願將方南送到醫院後,心中卻愈發不安。
低頭想為我打個電話時,一則消息從屏幕上彈了出來:
【顧秋瑩,再也不見了】
下麵是丈夫已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