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嶼從睡夢中醒來時,身邊躺著一個人。
他還未回神,下意識伸手將人攬過懷裏,卻在鼻尖嗅到香氣時猛地清醒過來。
“祝沅?”
岑嶼坐起來,眉頭擰起看著不知怎麼睡在他床上的人。
女人打著哈欠迷迷瞪瞪地縮在被子裏,聲音有些粘糊:“早啊,阿嶼。”
“你怎麼在我床上?”
聽出男人聲音中隱約的不滿,祝沅定了定神,掛著笑說:“我怕打雷啊,你不記得了嗎?”
“昨天晚上台風太嚇人了,我害怕嘛。”
岑家和祝家曾經住在一個宅區裏,他們從小認識關係好,留宿是常有的事,睡一塊也不少。
可那畢竟是小時候不懂事的時候了,現在他們已然這個年紀。
尤其他還......
咚咚。
房門忽然被敲響。
岑嶼扭頭,未多想回道:“哪個?”
待門後未傳來人聲而是響起門把手擰動的聲音時,他曾忽然意識到什麼。
然而為時已晚,房門打開,出現林枝筱有些錯愕的身影。
她如玻璃珠般澄澈的瞳孔印出床上的兩人,下一秒,玻璃好像出現了裂縫。
“早晨呀,筱筱。”祝沅像是完全意識不到有什麼問題一樣坐起,彎著眼,“你來叫我們起床呀?”
林枝筱的身體似乎晃了一下,站不穩,抓著門把手的骨節有些發白。
她嘴角抽動了幾下才揚起一個沒那麼難看的弧度,很輕地點了一下頭。
纖瘦的手指抬起在嘴邊撥了兩下,意思是吃飯。
祝沅半捂住嘴,作出驚喜的表情:“筱筱你做早飯嗎?好賢惠啊!”
岑嶼看見林枝筱垂下眼沒再看他們,偏過身離開了,門也重新地關上。
......尤其他還結婚了,有妻子了,岑嶼在落鎖聲中莫名補全了上句。
女人掩飾不住的心碎神態不斷地在他的腦子裏放大,莫名其妙地放大了每一個細節。
心口不知為何驀地堵了一下,岑嶼皺起眉,有些煩躁。
為什麼要作出那副表情?為什麼又要假裝沒事人?
為什麼到現在還要表現出這幅,對他情根深種的樣子?
不過是利益交換的聯姻對象,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弄得像是他有多負了她一樣。
岑嶼第一次見林枝筱便是在兩家的飯局上,商討婚事。
從未聽說過林家有一個女兒,對方給出的解釋是出生便身子骨弱,故而一直別的地方休養,也不拋頭露麵。
但這個圈子裏什麼事沒有,許多人表麵上恍然,私下裏都調侃其實就是林延故早年風流播的種,私生女罷了。
聽說聯姻的消息便裝模作樣地把人接了回來,推給岑家換利益,完全的工具。
岑嶼對豪門秘辛孤女身世全無興趣,看完也並未產生任何類似憐憫的情緒。
倒是見到本人時,心裏有了一絲波動。
隻因隔著圓桌,女人清淩淩的大眼睛直直地看著他一眨不眨,學不會遮掩,眼底的急切、哀憂和期待顯而易見。
眉頭輕蹙了一下,岑嶼不知道她對著初次見麵的聯姻對象為何作出這種眼神。
勾引人的手段?那她倒是又單純又蠢。
一餐結束,岑嶼落在林枝筱身上的眼神屈指可數,但婚事依然定了下來。
他結婚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掌門的地位更穩固些,林家的權勢很適合,而對著女兒又是顯而易見的不上心。
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少事,不煩人。
......如果她少做些自作多情的夢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岑嶼就更好了,岑嶼在車後座閉目養神時無端地想到。
沒人知道當天晚上,岑家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繼位人做了一個噩夢。
他掙紮著從夢中醒來,坐在床上滿身濕汗,急促地喘著氣。
難道是頭部的傷口犯後遺症?
岑嶼站在落地窗前灌了一口冰水,遠眺的視線落在漆黑一片的地方。
港城繁華,燈火不息,夜晚無光的大多是貧民窟。
岑嶼不知道那是哪,也不知道為什麼,始終盯著那裏看。
回來的這幾個月,他總有這樣不知道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