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滿臉褶子,南錦定睛一看,竟是先前她歸還賣身契的劉順家媳婦。
劉婆子擼起袖子,假模假樣地說了句得罪,反手掄圓胳膊,死命抽了南錦一巴掌。
顧朝說的家法,居然是掌摑?
祠堂內一眾小丫鬟屏氣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出,下意識想退出房間,顧朝卻道:
“都看著,大奶奶犯戒,今日起禁止踏出錦繡閣一步。”
頂著丫鬟們驚懼的目光,南錦卻笑了。
剛剛的耳光,抽得她半邊臉都麻了,耳墜掉在地上,發出聲清脆的響聲。
被夫君如此斥責,甚至是當眾掌摑,換作從前南錦恨不得當場一頭撞死在柱子上,以求保住南府女眷的名節。
顧朝將她貶得一文不值,日後她在下人麵前毫無尊嚴可言,畢竟任誰看了,都要說一句侯爺夫人懦弱,連夫君納入的妾室都管不住。
顧朝此舉,是徹底不想留她在侯府了。
南錦想,她終於自由了。
“既然你容不下念念,就離開侯府吧。”
顧朝自桌案拿起封墨跡未幹的紙張,徑直往南錦麵前一丟。
紙張上,赫然寫著放妻書三字。
“念在你是阿硯生母,還侍奉母親四年的份上,我給你留幾分情麵,隻要你同意和離,侯府的事宜絕不會傳出去,免得毀了南府女眷的名譽。”
“若你不答應,我就隻能以你犯七出為由休妻,不光是你,整個南府都......”
“我同意和離。”
顧朝一愣,見南錦幹脆地拾起放妻書,先前黯淡的眼眸突兀亮起光。
“待侯府擬好和離文書,我自然會請來南族德高望重的長輩,待長輩同意後,我們之間恩斷義絕。”
說完,南錦抱起阿硯,阿硯挨板子時一滴眼淚都不曾掉,依偎進她懷中時,眼淚卻流不完般淌著。
“母親,我連累你受罰了,對不對?”
痛楚讓他緊繃著臉,斷斷續續地說道,南錦撫著他的背脊,輕笑道:
“不怨阿硯,早晚會鬧到如今這一步的。”
“南錦,你別後悔。”
顧朝冷峻的語調引得阿硯咬緊牙關,他惡狠狠地瞪著顧朝,眼神不像是看著父親,倒像是注視著仇人。
“香囊是我買來為母親提神的,蘇姨娘見了,二話不說就討要了去。”
阿硯委屈地抿唇:
“明明是她搶走香囊,到頭來還怨母親心存歹意,當真是厚顏無恥。”
“阿硯。”
南錦摸著他的頭,麵色嚴肅道:
“日後我不在了,你獨自留在侯府,不可貪嘴,不可涉險,事事都要當心。”
“周姨娘心善,若是蘇念苛刻你,阿硯可尋她護你一時,但想在侯府有立足之地,唯有靠你自己。”
南錦這番話說得認真,阿硯立即慌了神,摟著南錦哭道:
“母親,孩兒知錯了,日後一定小心,母親不要說喪氣話。”
“顧硯。”
南錦按住他肩膀,直視著他眼眸,語調溫和,卻流露出不容置疑的意味。
“答應我。”
阿硯還泛著淚光,可當他看到南錦眸間的哀戚,當即頷首道:
“孩兒銘記於心。”
禁足期間,南錦並未閑著,整日都在研磨藥物。
錦繡閣唯有瑞珠伺候,嬤嬤則出府給哥哥送信。
府內的事宜她大都無從知曉,偶爾聽到的隻言片語,也同阿硯有關。
有刁奴欺負阿硯。
阿硯罰跪祠堂。
阿硯失足落水。
每一件事,傳到南錦耳中,都讓她分外憂心。
南錦很清楚,她之所以能知道這些事,是因為蘇念想讓她知道。
臨近家宴前夕,南錦聽聞了阿硯遇刺的消息。
聽嬤嬤說,是顧朝陪蘇念在後院賞花時,興起讓阿硯舞劍, 不料有丫鬟突兀撞向蘇念,手上還握著柄尖刀。
情急之下,顧朝下意識拉過阿硯,護在蘇念身前。
那柄尖刀筆直刺入阿硯胸膛,令他昏迷不醒,丫鬟見刺殺不成,撞柱而亡。
嬤嬤每多說一個字,南錦的心臟就懸起一分,守在窗邊直到日落時,才聽瑞珠說,顧朝準許她探望阿硯。
“小姐,你哭了多久啊,眼睛腫得這般厲害。”
她轉過臉時,瑞珠嚇了一跳,端著瓷盆的手不住顫抖。
“瑞珠。”
開口時,南錦一驚,未曾想過她的嗓音會如此嘶啞。
“扶我起來,我要去見阿硯。”
她腿在發抖,連起身都困難。
等到阿硯門外,南錦見到顧朝,他的臉色同樣難看,卻是因怒意漲得通紅,脖頸青筋突起。
“南錦,那丫鬟是你派來害念念,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