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酒因為身後跟著臉色不善的墨雨,直到回了下等房一路上再沒遇到刁難。
她將二公子的披風小心疊好放在一旁,利落地換了身衣服。
梅久看起來瘦弱,實則胸大腰細,平日裏的衣服其實都穿大一號寬鬆的,不顯身材。
今日正是因為穿著隻合腰身的尺碼才會勒胸。
她拿好藥,又將自己床下攢的銀子收好,走到門邊想到什麼又折了回來。
到春桃床頭枕頭內側,翻了翻,找出了兩個精致的荷包。
梅久的繡工拿不出手,春桃繡得這對兒荷包,紅綢緞平金鎖繡鴛鴦,非常精致又喜慶,拿去送人很合適。
她拿著荷包出門,不過才半盞茶的功夫,墨雨的神色就已經不耐煩了。
“稍等一下,我隻問兩句話。”
她說著,穿過回廊去了前排第二個房間,抬手敲了敲門,“杏兒今天當值麼?”
說來也巧,來開門的正是粗使嬤嬤趙媽媽,方才掐她胳膊的那個。
“趙媽媽,杏兒在麼?”
趙媽媽是管院子灑掃的,杏兒是她的女兒。
“在呢,杏兒趕緊起來——”
她見到梅久,歉意道:“剛才沒弄疼你吧,真對不住,我也是沒辦法。”
梅久搖頭表示無礙,笑道:“媽媽哪裏的話,平日裏多虧了您關照我,咱們當下人的,隻是聽命行事而已。”
趙媽媽釋然點頭:“你能明白就好。”
正說著,裏屋的杏兒穿衣服出來了,她是三奶奶院裏的二等丫鬟,雖不是一等心腹,卻勝在力氣大。
三奶奶捉奸打殺上門,肯定要帶她。
她昨日幾乎跟著鬧騰了半宿,天色將明,這才回來補會兒覺。
沒睡好被喚起床,麵色顯然不太好。
“是你?”
梅久點頭,“能否說兩句話?”
杏兒看了趙媽媽一眼,趙媽媽小聲道:“都是一個院子裏出來的,都不容易......”
言外之意,舉手之勞,能幫則幫。
杏兒將梅久讓進了屋,趙媽媽轉頭道,“你們聊,我去前院一趟。”說完離開了。
杏兒神色淡淡:“什麼事?”
梅久將荷包拿出來塞了過來,“知道你就要成親了,一點心意。”
說來也是巧,杏兒要嫁的人,正是秋桐的堂弟,下個月成親。
她眼睛在荷包上掃了掃,眼睛一亮,抬手卻客氣推辭:“這不能要......”
梅久捂住她的手,“沾個喜氣罷了,別推辭。”
兩人讓了一會兒,杏兒實在是喜歡這對兒荷包,便收下了。
“春桃也是個苦命的......”
“誰說不是呢。”
梅久感慨著,“這荷包還是她選的圖,還說要給你打個雙喜絡子,唉......”
“三奶奶那人你也知道,我人微言輕,幫不上忙說不上話。”
“我知道。”
梅久寬慰著,拍著杏兒的手背,“說來到底是姐妹一場,我今日來就是想問問,
春桃的......她被扔到哪了?”
京中的亂葬崗有好幾個,她做夢書裏也沒細說。
“是張二家的栓子處置的,說是扔的七星崗,城東頭那個——”
梅久知道準確位置點頭致謝,“好嘞,我知道了,
你也沒休息好,趕快去補覺吧,等回頭找你。”說完,告辭離開。
杏兒拿著荷包笑道,“哎,那我先進屋了。”
身後門關上,梅久下意識地快步往外麵走,走了幾步疼意傳來。
她捂著腰緩了緩,身後響起腳步聲。
顯然是墨雨。
這次兩人沒浪費時間,將令牌給守門的看了一眼,利落地上了馬車。
“去哪兒?”墨雨拉著韁繩沉著臉問道。
“城東七星崗。”
墨雨聞言一頓,揚鞭抽了出去,這次沒多廢話。
馬車噠噠前行,很快往城東而去,路過一個集市的時候,梅久再次喊了停。
“籲~”墨雨有些不耐煩,“又怎麼?”
梅久利落下車,不多會兒回來,卻是抱著盛著熱乎饅頭和包子油紙包回來。
手裏還多了個擀麵杖。
她將熱乎的包子遞了過來——
“一大早勞煩小哥,墊下肚子。”
墨雨揉了揉肚子,這才發覺忙乎了一早,腹中空空。
他接了過來,臉色緩和許多。
本想問為何要買擀麵杖,是要回去做饅頭?
不過他懶得跟梅久打交道。硬是壓下了疑惑,大口吃著包子,再次啟程。
梅久坐在車裏,手抖了抖,這才咬了一口包子,忍不住嘶了一聲。
嘴角被打破了,嚼東西有些疼。
她昨晚心裏有鬼,自然沒吃什麼東西,等與大公子同房,又被折騰了許久,體力不支。
一大早醒來,又接連發生這麼多的事情。
直到現在,才覺得餓得眼前發黑,低血糖手抖。
她哆嗦著大口咬了幾口包子,總算是好了許多。
又過了半個時辰,馬車停下。
“到了。”墨雨拉停了馬,側身讓了下。
梅久下了馬車,就看到他仍抱著劍作望風狀。
梅久不指望他。
回頭從馬車裏拿起油紙包和擀麵杖。
她拿起油紙包的時候,墨雨就有些奇怪,等看到她拿著擀麵杖,他就更奇怪了。
梅久也沒解釋那麼多,用包袱皮將油紙包傷藥和擀麵杖放好一紮,抗在了肩上。
墨雨好奇,卻仍是站在原地。
他是大公子的人,今日出門本就是看著她,以免生事。
他隻需要將他見到她今日所作所為,如實彙報給大公子就算完成了分內之事。
“春桃——”
梅久一步步往裏走著,邊走邊喚。
墨雨忍不住一聲輕嗤。
這裏是亂葬崗,若是死人能答應,就奇了怪了。
果不其然,回應她的是汪汪以及嗚咽的狗叫。
兩條黑色大狼狗突然竄了出來,嚇了梅久一跳。
她並不驚慌,從包裹裏掏出了一個饅頭,頭也不回地大力一扔——
狗就被引走了。
梅久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春來化凍,萬物複蘇。亂葬崗堆積的屍體,有的是白骨,有的沒腐爛完全,味道實在是令人作嘔。
剛吃下肚的包子都險些要吐出來。
“春桃——”
梅久猜測大晚上的涼席一卷丟人去亂葬崗,誰出這趟差都不可能走太深。
是以春桃肯定在這邊緣,可她忽視了這塊地方圓有些大。
不知道他扔在哪個方向。
梅久走了大半天,走得後背都出了汗。
盡管是大白天,陽光也很足,可偌大的荒野四下無人,隻有白骨和一俱俱屍體,仍是讓人膽寒。
梅久腳下被絆了一下,險些摔倒,低頭一看,是一塊支棱出來的腿骨。
她忙道:“如有冒犯,對不住。”
正說著,右側再次響起了野狗叫聲,隱約還有女子的呻吟哭泣聲。
梅久看過去,隻看到卷席以及一前一後不斷撕扯的野狗。
“春桃!”梅久大步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