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床側的陸景昭還抱著我溫存,不願起身去早朝。
我無奈地起身給他穿上了朝服,哄著他出了門。
「晚棠,今日上元節,我接你去宮中赴宴。」
看見我點了頭,他才滿意離開。
卻看見陸景昭招呼著下人,將書房當中的綠綺琴帶了出去。
我有些疑惑。
我自然是聽說過這等絕世名琴的,桐木胎配冰弦,琴尾焦痕如鳳尾。
可是陸景昭卻從不曾允許我靠近。
疑惑間,我發現了書房角落中的一處暗角,當中滿是一封封未寄出的書信。
「雲舒,今日是你的大婚,這首《鳳求凰》我答應過隻彈給你聽,如今我們再沒有可能,我多想將此琴摔斷......」
「她竟然碰到了綠綺琴,她怎麼配,雲舒,你會不會覺得我對你的感情受到了玷汙,你不要怪我......」
「她是一個很好的將軍夫人,可是沒有用,我的心中隻有你一人......」
每一封書信上,都用黑白勾勒出一位佳人的倩影。
那是陸景昭日日夜夜對謝雲舒的思念之情。
今日陸景昭將綠綺琴帶去了宮裏,恐怕也是趁著這一次機會為她彈上一曲。
總說帝王家出薄情子。
難得出了兩位深情郎,皆情係謝雲舒。
在前往宮中的轎中,我腦海中思緒萬千。
我忍不住地想起當初被敵軍擄去的三天三夜。
那些個猙獰的壯漢,一個接著一個地欺下身來。
我被解救的時候,肚子中的腸子都被牽扯了出來。
身上已經沒有了一處好肉。
比疼痛更為恐怖的,是長達無數個日夜的噩夢,是再次想起都會渾身戰栗的恐懼。
我望著眼前高聳的宮牆,陡然生出一絲怯意。
可下一秒,便看見陸景昭的生母貴妃自不遠處而來。
她斜斜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
「今兒個給我的好兒媳送上一件好寶貝。」
一旁宮女給我遞來。
我硬著頭皮接過:「謝貴妃......啊!」
眼前赫然是懲戒淫亂宮人的刑具!
「裝什麼,這等物品你不是最熟悉?」
「你記住了,別以為爬上了景昭的床你就忘記自己那些醃臢的過去,臟了我的眼!」
身旁的宮女太監的眼中滿是鄙夷。
長安城中誰人不知,我名節盡失,彘狗不如。
從前若不是陸景昭守在我身旁,我半步都不敢踏進這紫禁城。
可耳邊驟然傳來錚然琴聲。
我也曾是長安城第一才女,自然知道這便是絕唱《鳳求凰》。
承諾永遠會保護我的陸景昭,終究還是失言了。
手腕上他給我從南召寺求來的108籽珠串突然崩開。
我看著滿地的狼藉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在貴妃的身後亦步亦趨地來到宴會廳。
陸景昭剛將綠綺琴收了起來。
謝雲舒玩笑似的提起:「姐姐怕是不曾聽過景昭哥哥的《鳳求凰》罷,讓姐姐也飽飽耳福吧?」
卻見陸景昭麵露難色,抗拒道:
「下次吧,總有機會的。」
我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想起書房中滿滿一千多封書信,上麵寫滿了對謝雲舒的偏愛。
就連陸景昭的琴,也都是謝雲舒的專屬。
「嗯,會的。」
我嘴角應和著,心裏卻喃喃道。
沒有機會了,陸景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