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給我介紹的工作是在一家私房菜館當服務員。
那裏的老板是一位燙著大波浪卷的女士,總喜歡穿著上世紀流行的衣服款式,耳朵上也總帶著誇張的耳環。
她沒有說自己叫什麼,隻讓我稱呼她燃姐。
我看著她,總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這也讓我放鬆了不少。
“您,不在乎我的......”
“一個洗碗工,有什麼可在乎的,收拾收拾,明天來上班。哦,請假扣你全勤獎啊。”
有了工作,止痛藥的費用就有了著落。
時至今日,我倒不是很怕死,隻是每次痛起來真的很難受。
陸錚沒有再聯係我,隻是開始在社交媒體上和薑雨柔頻頻一起出行。
大家都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形容枯槁的照片被幾個無良媒體和他們放在一起,網友們笑話我是有眼不識金鑲玉。
每次燃姐看到那些新聞,都“嘖”一聲,隨後在我的員工餐裏多加兩塊肉。
我有時候也會安慰自己。
看吧,生活雖然是一灘爛泥,但我依舊遇到了很多不錯的人。
這麼想想,剩下的日子似乎也沒那麼難熬。
臨近期末周,江婉的兼職和學業沒辦法兼顧,燃姐不想再招人,於是我也開始兼職去前廳傳菜,好在,因為口罩和帽子,沒有人能認出我。
除了陸錚。
我沒想到還會再遇到他。
可能真的是孽緣吧,不然為什麼天底下那麼多餐館,他偏偏選了這一家。
“穆襄,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彼此彼此,論這一點,陸總你也是不遑多讓。”
他皺著眉,眼中閃爍著晦暗不明的情緒。
我將口罩往上拉了拉,隨後就準備回後廚躲著。
“你不是被大老板包養了麼,怎麼混成這樣?”
“世事無常唄,老板倒了,我也就這樣了。陸總,您和薑小姐慢慢吃,我先......”
話音未落,陸錚已經來到了我麵前。
他扯下我的口罩,掐著我下巴上下打量著我的臉。
“難怪,皮包骨頭,和個骷髏一樣。”
詭異的氣氛在包間中彌漫,薑雨柔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像是喚回了陸錚的理智。
他將我的臉用力一甩。
我整個人就因為慣性跌在了地上。
“去,端幾瓶紅酒過來。”
像是怕我拒絕,他在路過我身邊的時候用腳尖踢了踢我的手。
“這是為了讓照顧你生意,穆小姐。”
晚飯時間,店裏的人越來越多,我很清楚如果他們在這裏鬧起來會有什麼後果。
我無所謂,但燃姐是無辜的,我不想給她添麻煩。
幾瓶名貴的酒被一字排開擺到桌子上,陸錚坐在我對麵,冷哼一聲。
“喝。”
“什麼?”
“我說,把這些都喝了。”
宋煜的醫囑在耳畔回響。
我現在的身體情況,喝這麼多酒無異於是自尋死路。
見我猶豫,陸錚的脾氣又上來了。
他將一個杯子朝我摔了過來,破碎的玻璃片在我身後的牆壁上炸開,有幾片飛濺過來,劃破了我的臉頰。
“隻要你把這些都喝完,我們之間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不然,我就讓你周圍那些朋友全都知道你的真麵目。”
“你調查我!”
說到這裏,我也終於明白,今天的相遇根本就不是偶遇,而是他和薑雨柔一起為我準備的羞辱儀式。
江婉、燃姐她們都是普通人。
我反正也活不了多久,陸錚現在因為恨意已經變成了瘋子,放任他繼續發瘋,誰也沒辦法保證後續會發生什麼。
“那你錄個視頻,隻要我喝完這些,我們就兩清,你就絕對不會找我朋友他們的麻煩。”
“......好。”
陸錚拍了視頻。
我也端起了酒杯。
店裏的酒不算烈,帶著一絲甜味的冰涼液體滑入喉嚨時甚至還很舒服。
他坐在我對麵,雙手搭在桌上,一下一下磕著桌麵,看上去很煩躁。
薑雨柔嘴角掛著笑意,看向我的目光充滿敵意。
喝到第三瓶,我的身體已經出現了巨大的排異反應。
腰腹部傳來的刺痛讓我渾身顫抖,額頭上的冷汗也不停往下落。
或許是我的狀態太糟糕,陸錚終於有了些反應。
“別喝了。”
“說好了,全喝完,就一刀兩斷。”
酒精帶來的醉意和疼痛不斷撕扯著我的身體,我就像是在賭氣一樣,不停地將酒灌進嘴巴。
就這樣吧,就這樣死掉或許也不錯。
不用麵對刺骨的疼痛,不用麵對像天文數字一樣的賬單,不用被人誤會,不用麵臨所有人的口誅筆伐,更不用看著愛人眼中盈滿的怨恨。
我知道,這一切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沒有資格抱怨。
但有時我還是會忍不住難過委屈。
連江婉這種相處不過兩三年的朋友都能站在我身邊相信我,為什麼和我風雨同舟五年的愛人卻不肯放過我。
我不怪他恨我,但看著他步步緊逼隻為了剝落我最後的尊嚴與體麵,讓我在所有人麵前洋相百出時,我真的會控製不住的難過。
“你就這麼想和我劃清界限?”
他死死地攥住我的手,眼底也因為不知名的情緒變得一片猩紅。
我張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因為疼痛無法回答。
腹部因為酒精的刺激出現了強烈的灼燒感,喉嚨間也湧上了一絲腥味。
“你吐血了?這是怎麼回事?穆襄,你又在玩什麼把戲?”
恍惚間,我看到包廂的門被推開。
隨後燃姐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她一把將我從陸錚的手上搶過來,隨後騰出手狠狠抽了對方一耳光。
“你瘋了!她隻有一顆腎,你還讓她喝酒?陸錚,你這是謀殺!”
“什麼一顆腎,你在說什麼?”
被他的話刺激到,燃姐翻了個白眼,手上打120的動作也放緩了下來。
“因為她在五年前把自己的腎換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