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趁著工間休息去了。
工作人員翻了很久的檔案,一臉疑惑地問我:“你確定登記過嗎?
我根本查不到你們的檔案啊!”
“不可能!”
我愣住了。
當初是我主動填的登記表,交到婚姻登記處來的。
隻是去取證那天我病了,沈雲說她弟弟沈軍能幫忙代領。
後來沈軍說回來路上不小心把證件掉進了溝裏,已經要不成了。
補辦的事一拖再拖,我也沒太在意,畢竟都是一家人了。
可現在細想下去,總覺得不對勁。
沈軍和趙家孝可是朋友,他會這麼熱心幫我?
我站在婚姻登記處門口,心裏突然湧上一個可怕的念頭:
“我跟沈雲,不會根本就沒結婚吧?”
下班回家的路上,王大嬸攔住了我。
她是紡織車間的老工人,在家屬區住了二十多年。
“遠成啊,昨晚沈主任沒回來?”
她壓低聲音問我。
我點點頭,王大嬸歎了口氣:“我今早去醫務室打針,看見沈主任在那守了趙家孝一整晚。
你說這像什麼話?
一個有家室的人,陪著一個外男......”
“沒事的,王嬸。”
我笑著打斷她的話。
“你這孩子,以前多潑辣啊,怎麼現在倒看開了?
要我說啊,這種不要臉的女人就得收拾收拾。
你要是不會對付,大嬸可以教你幾招......”
“謝謝大嬸關心,我心裏有數。”
回到家,我靠在門框上長出一口氣。
這輩子我不會再和趙家孝爭了,我要盡快離開這對狗男女。
當初要不是為了娶沈雲,我也不會不顧我爸的反對,把全副身家都給了沈雲。
導致我現在連路費都拿不出來。
我打開抽屜,那個攢錢的鐵盒子空空如也。
我存了兩年想買自行車和養孩子的錢都給了趙家孝,現在就剩下一堆糧票和布票。
看著這個屋子,我就想起上輩子的種種屈辱。
我一分鐘都不想多待,可是沒有錢怎麼走?
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
下個月是沈雲的生日,我托人從上海幫我捎了台收音機,準備送給她。
那可是花了我小半年的工資,現在還寄存在供銷社。
這台收音機我是不會給她了,明天就去退了。
上海貨,退掉應該能值不少錢。
有了這筆錢,我就能馬上離開這裏,到南方去闖一闖。
我趁著午休趕到供銷社,想把那台上海產的紅星牌收音機退了。
剛到門口,就看見趙家孝挽著沈雲在那裏轉悠。
趙家孝穿著淺藍色夾克,腳上是漆皮皮鞋,走路神裏神氣的。
沈雲就像護著瓷器似的跟在他身邊,生怕他摔著碰著。
她們沒注意到我,但趙家孝看見了我。
他突然腳下一軟,整個人往沈雲懷裏倒去。
沈雲眼疾手快地接住他,他就勢抓住她的胳膊,半靠在她身上。
換作從前,我早就衝上去廝打了。
可現在,我連個白眼都懶得給他。
“我最近總是頭暈,”趙家孝假裝虛弱地說,“大概是這陣子熬夜看圖紙,貧血了。”
“這可不行,”沈雲心疼地說,“得補補身子。
食堂那邊我去說說,給你開小灶。”
“我想喝桂圓紅糖水,可是供銷社的桂圓要錢......”
“我這就去給你買。”
我站在一旁聽著這肉麻的對話,心裏說不出的諷刺。
想當年我在車間做了十二個小時的活,回家路上暈倒在地上。
沈雲知道後,隻說我矯情作戲,想討她同情。
這就是她,對趙家孝心疼得要命,對我連最基本的關心都沒有。
好在我已經看透了,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我轉身走進供銷社,找到櫃台的營業員說明來意。
退了收音機,扣掉手續費,拿回五百八十塊錢。
剛要走,背後傳來沈雲冰冷的聲音:“把錢給我。”
我轉過身,發現沈雲和趙家孝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我身後。
供銷社的人都認識她這個副廠長,紛紛側目。
“把錢給我。”
沈雲又重複了一遍,聲音冷得像冰。
“憑什麼給你?”
“家孝生病了,需要用錢。”
她不耐煩地說,“這不是你準備給我買生日禮物的錢嗎?我不要什麼收音機了,你把錢給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