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司徒雲期說他隨時可以轉身離去,果然如此,這一次他半月有餘未曾踏進我的繡樓半步。
我這段時間忙於準備一場重要的演出,新編的《霓裳羽衣曲》需要日夜排練,我幾乎沒時間想其他事情。
等我回過神來,半個月已悄然而逝。
半月無音訊,在司徒雲期那裏,或許已是徹底分別的訊號。
我這時才稍感失落與悲傷。
我確實是真心喜歡過司徒雲期的,說不清道不明為何,也許是因他第一個欣賞我的才藝,也許是因他是唯一一個不在意我赤練幫背景的人,又或許隻是因為在所有算計與勾心鬥角中,他從不掩飾自己的任性與真實。
我喜歡與他相處的時光,如同林中偶得清泉,不需思慮太多,也不必提防處處,難得的輕鬆與自在。
我是喜歡他的。
所以我又一次去尋司徒雲期和好了,如同從前無數次那樣。
在水榭亭台旁,司徒雲期麵上冷淡地說著已經斷絕了關係別再糾纏,眼神卻時不時地往我這邊瞟。
「公子風寒可好些了?我新得了一盒西域進貢的龍涎香,聽說對咳疾大有益處。」我將一個精致的小盒放在他麵前。
旁邊有人笑道:「嘖嘖,分別了也這般關切,當真難得。」
我微微一笑:「誰讓我放不下呢?」
這句話讓司徒雲期心下一動,借口去更衣,順勢拉上了我。
過去的七年裏,我們每次分合都如出一轍,分開時誓言不再相見,可一旦我示好,司徒雲期必定回心轉意。
所以多年來,我們雖然不斷爭吵,卻始終沒有真正分離。
大家都習慣了,畢竟闔城皆知,雖然司徒雲期風流成性,但我是個執拗孤傲的女子,離開司徒雲期就如同失去了立足之地。
司徒雲期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和好之後,司徒雲期依舊我行我素,夜夜笙歌,而我則繼續扮演著那個包容一切的角色。
對此,我多半已經麻木,畢竟這麼多年都這樣過來了。
可這一次,司徒雲期卻在赤練幫人麵前出了醜。
5
自從兩年前與幫中斷絕聯係,已有許久未通音訊,而他們再次找上我,是因為我弟弟將要迎娶鄰幫幫主之女,對方索要萬兩聘禮與一處上好的宅院。
「煙兒啊,你弟弟要成親了,對方要價不菲,幫中現在手頭緊,正好聽說你在京中過得不錯,想來也攢下了些銀兩,你這個做姐姐的,總該出些力吧?」
我冷眼看著麵前許久未見的父母:
「我已經不是幫中人了。」
「哎呀,你這孩子,骨肉至親哪有什麼隔夜仇?你弟弟總歸是你親弟弟,將來你有難,幫中也不會不管你啊。」
我放下手中的茶盞,直視父親:
「爹,您不是一直說司徒雲期不是良人,讓我早日脫身嗎?怎麼,兩年不見,您竟改了主意?」
父親一時語塞,尷尬地搓了搓手:
「這個嘛......為父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該尊重你的選擇,你都這把年紀了,想必有自己的主意。」
我冷笑:「是尊重我的選擇,還是聽說司徒家與太子府交好,想借機攀附?」
父母沉默了,片刻後,父親突然拍案而起,神色驟變:
「藍煙!你這忤逆不孝的東西,幫中把你拉扯大,教你一身本領,現在你飛上枝頭變鳳凰,就忘了自己的根?你這是做的什麼事?還有沒有良心了?」
母親也開始抹淚:「白養你了,真是白養你了!」
爭執持續良久,最終以我請府兵到訪結束。
麵對府兵,父親終於對我徹底失望,離去前,他狠狠地說:
「藍煙,你這般冷血絕情,誰會真心待你?你那個公子哥兒也是個無情無義之人,這些年來三心二意,始終不肯給你名分,你一味付出,他卻連基本的尊重都不給你。」
「我聽說他前段時間與那西域舞姬眉來眼去,你這樣傾心相待,人家根本不當一回事。」
「藍煙,你這種人,注定孤獨終老。」
被戳中心事,我突然很想證明,有人是真心待我的。
就算你們從不理解我,但這不是我的錯,這世上有人欣賞我的才情,有人不在意我的出身。
司徒雲期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巧合又狗血。
他騎著白馬,因街角遇到故人而停下,身旁正是魏昭華,二人說笑著,親密無間。
我的父母看到這一幕,父親冷笑一聲:
「報應啊,人人都有報應,藍煙,待他真的棄你而去,你休想再回赤練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