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深夜不是一般的冷,在場的眾人中,就隻有司徒雲期裹著厚實的狐裘,我為他整理著衣領,又給他塞了個軟墊在背後。
席間賓客已散,隻剩魏昭華還端坐在上首,冷羽則立在一旁,一臉倦容。
「冷侍衛今夜不歇息嗎?」我問道。
冷羽麵無表情地看了看沙漏:「等人。」
「不如去我車上等?外麵天寒地凍的。」
冷羽看了我一眼:「好。」
我沒想到他會答應,略顯驚訝,但已然說出口,也不好收回。
司徒雲期醉得一塌糊塗,我把他安頓在床榻上,又客客氣氣地回頭,領著冷羽往外走,冷羽卻伸手攔住了我。
「方才你該是在窗下聽了有一陣子吧?」
被發現了。
「聽見了多少?」冷羽問。
「聽見了一些。」
「他說要娶你,你很開心?」
我摸了摸鼻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而說道:
「冷侍衛,有件事我藏在心裏許久了,今日或許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我怕錯過今日以後再無合適的機會,所以冒昧一問......
「你是不是喜歡…司徒公子?」
冷羽臉色驟變。
我連忙擺手:「我並非有意冒犯,隻是相識多年,我能看出些端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藍姑娘,我也有一事憋在心中良久......你不妨去看看眼睛,若京中禦醫看不好,我可舉薦一位山野郎中,若需銀錢,我可代為周轉。」
3
我與父母的關係一直很疏遠,起因很多,包括但不限於我小時候父母要我練毒,我偏愛舞劍;
長大後他們想讓我繼承幫主之位,我卻偏要踏入江湖,闖蕩天下。
我在外人眼中是赤練幫的驕女,卻是幫中眾人眼中的"逆女",從小到大與父母對著幹,沒聽過他們一句話。
二十九歲那年,我父親派人找到了司徒雲期,要他負起責任,說我已經跟了他多年,是時候給個名分,否則赤練幫絕不會善罷甘休。
司徒雲期沒給老幫主麵子,懶懶地回了一句"此事容後再議"便揮退來使。
我父親為此勃然大怒,將我叫回幫中痛罵一頓,讓我與司徒斷絕關係。
他說:「那小子雖有權有勢,但非良配,他不過是玩樂一時,幫中有多少青年才俊慕你已久,你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等哪日他厭了你,轉頭就走,看你往何處哭?」
我父親雖是武夫,卻也看人極準。
但我不想與司徒分開,至少當時還不想,便隨口應付了幾句,誰知父親卻擅自為我安排了親事。
我是兩年前與幫中斷絕關係的,因為五千兩聘禮。
我二弟娶妻,需銀兩置辦宅院,父親便將我許給了鄰幫幫主之子。
聘禮剛收下,我便傳信給那幫主之子,言明已有所屬,斷不可能嫁與他,隨後封閉內力,離開幫中,隱姓埋名,在京城以彈唱為生。
五千兩銀子,幫中不願退,我也賠不起,父親在幫中大罵我忤逆不孝,說生了個白眼狼。
從那時起,赤練幫再無我的位置,就連我後來被人下毒,毒發幾欲命絕,幫中得信後也隻冷冷回了一句「自作自受」。
司徒雲期那時正在西域遊曆,京中無人可求,最後是冷羽聞訊趕來,日夜守護,直到找到解藥。
我從榻上醒來時,看到的是冷羽憔悴的麵容。
他一言不發,隻是遞上藥湯,然後離去。
司徒雲期後來將此事當作笑談,說手心手背都是肉,血脈相連,怎能視親生骨肉如無物?
說這話時,他正在珠寶鋪挑選一支金釵,價值連城,最終還是嫌貴,轉身離去,我在一旁神色複雜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