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幕降臨,薑溶月揉了揉發麻的腿,才背著竹簍緩緩進了院子裏。
“月兒,怎麼才回來,我特地去集市挑了新鮮的橙子,做了你最喜歡的軟糕。”祁淮景趕緊上前接過來她背上的竹簍,語氣裏滿是心疼。
“我沒事。”薑溶月不著痕跡的避開了他想摟她的手,默默到井邊洗手去了。
一旦知道真相,平時看起來正常的相處方式,都變得有跡可循起來。
餐桌上,祁淮景嘴上一直說讓她多吃點補補身子,但總是第一時間把名貴的菜肴都夾進了祁繡寧的碗裏。
“姐姐,你能不能別天天擺著一張死臉?看的我都倒胃口。”繡寧不耐的甩了筷子,狠狠瞪著她。
薑溶月沒有再像以前那樣,趕緊低聲下氣的哄著她,隻是低頭默默吃著碟子裏的蘑菇。
突然,竹盆裏滾燙的熱湯劈頭蓋臉的澆在了她的身上。
“你是啞巴還是聾了?跟你說話不知道回應?”繡寧氣的大喊出聲。
薑溶月被燙的睜不開眼,菜葉和蛋花黏糊糊的粘在頭發上,整張臉瞬間變得又紅又腫,手上還沒恢複的傷口湧出了大片鮮血,鑽心的疼痛慢慢席卷全身。
她艱難的呼氣,思緒也有些恍惚。
“怎麼又好端端的發脾氣,你回自己屋裏吃飯去!”祁淮景皺眉,無奈的看著繡寧。
看起來像是在責備她,但語氣裏沒有絲毫怒意,甚至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寵溺。
“知道了。”祁繡寧隨意的應了一聲,有恃無恐的離開了。
“你別和寧寧計較,她年紀小,被慣壞了,但沒有壞心思的。”祁淮景在一旁輕聲安慰,掏出帕子擦去她身上的汙漬,神情格外專注。
薑溶月的心裏一陣悲涼。
這五年多,祁繡寧對她充滿了莫名其妙的惡意,不僅處處針對她,從最開始搶她喜歡的東西,到後來動不動就扇耳光辱罵她,甚至還故意把她推向失控的馬車,導致撞斷腿隻能臥床修養了三個多月。
現在想來,是祁繡寧在吃醋,祁淮景在自己麵前要裝出格外體貼恩愛的模樣,她看了不高興,隻能用這種方式撒氣。
而祁淮景自始至終也沒有明確製止過她,默默縱容著她做這些惡劣的事,最後丟給薑溶月的隻有一句輕飄飄的解釋,她不懂事,多讓著她。
可實際上祁繡寧比自己還大兩歲。
“我有點累,想先回屋睡覺了。”薑溶月笑的勉強,她實在做不到跟這個滿心都是算計男人單獨相處。
“那我讓丫鬟送點熱水進去,你沐浴完好好歇息,羊奶別忘了喝。”祁淮景細心地跟守在旁邊的下人交代水的溫度和創傷藥的種類。
薑溶月看著他那副假裝深情的虛偽模樣,隻覺得心中苦澀更甚,曾經的她聽到這些話一定會羞澀的笑著低頭,覺得自己無比幸福。
而她現在才明白娘親病故前對她千叮嚀萬囑咐,說人心深不可測,切莫輕易相信,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愛也是可以裝出來的。
等薑溶月回到屋裏時,看到簾後昏黃的燭光中有道纖細的人影。
沒想到祁繡寧竟然坐在她的床上,臉上還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以為晚飯時對我裝聾作啞的事,就能這麼輕易的過去了?”
突然,暗處走來兩個身材魁梧的侍衛,迅速衝到薑溶月麵前,一腳踢在了她的膝蓋處。
“砰——”的一聲悶響,她吃痛的跪在了地上。
雙手被反扣在身後,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又裂開了,淡淡的血腥味在屋內彌漫開來。
“小蝶,打她一百個巴掌,讓這蠢貨學學怎麼開口說話。”祁繡寧剝了顆葡萄放入口中,不緊不慢的吩咐著。
薑溶月被按的動彈不得,頭發被狠狠地揪著,她隻能仰頭被迫承受著毒辣的耳光。
跟在祁繡寧身邊的丫鬟,個個都囂張跋扈,平日裏最會欺負人,打巴掌的手勁也大的驚人。
“九十八、九十九……繼續數。”
到最後薑溶月的臉已經腫到麻木了,傍晚燙傷的疼痛也在此刻發作起來,口鼻流出的鮮血染濕了雪白的衣襟。
她的眼前陣陣發黑,四肢疲軟無力,要不是被人按住了肩膀,可能早就癱倒在地了。
“姐姐,現在會說話了吧?”祁繡寧吃完最後一碟葡萄,仔細地擦幹淨手,走到薑溶月麵前狠狠打了她最後一個巴掌。
薑溶月剛想開口,就猝不及防的嗆了一大口血,隻發出了幾個模糊不清的字眼。
“行了,這樣勉強也算你說話了。”祁繡寧笑著得意,帶著仗勢欺人的下人們離開了。
失去支撐的薑溶月徹底倒在了地上,她渾身脫力的躺在毯子上,僵硬的感受著錐心刺骨的痛。
淚水緩緩滑入鬢間,她多麼希望一個月的時限能快點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