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我攥著那張被妹妹搶走的婚書笑出了淚。
前世她偷換姻緣害我慘死地痞之手,今生我親手把她推進火坑,轉頭嫁了傳聞中毀容暴戾的糙漢營長。
新婚夜,他裹著染血的繃帶蜷在門外:“嫌醜就離婚。”
我扯開他的衣襟吻上猙獰彈痕:“你的每一寸傷,都是功勳章,我心疼還來不及呢,來,讓我摸一下......”
他把我按在褪色的喜字上發狠:“住手!再亂摸要出人命了。”
後來他肩扛將星,傻嗬嗬地說:“我趙啟銘此生,唯妻命是從。”
我從赤腳醫生到軍區聖手,冷麵閻王為我洗手作羹湯。
這一局,我賭對了命,也押中了心。
......
立春了。
我盯著桌上兩張婚書出神,指甲掐進手心滲出了血絲。
江萍兒塗著劣質口紅的嘴一張一合,聲音尖得像生產隊那頭剛下完崽的母豬。
"姐,趙營長那張臉在戰場讓炮彈掀了皮,夜裏能止小兒啼!"
她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劃過孫家婚書,"還是我替你嫁去孫家溝,省得你被地痞磋磨。"
我猛地捂住喉嚨,前世烈火灼燒的痛感從指尖竄了上來。
那年,她搶走我的婚書時也是這樣笑。
後來我在地痞丈夫拳腳下咽氣時,她正戴著大紅花接受縣委表彰。
原來孫誌勇當上革委會主任的路,是用我的嫁妝錢鋪的。
"妹,你說得在理。"
我顫抖著捧起了趙家婚書,大紅紙燙得手心發燙,"趙營長保家衛國落下的疤,是頂光榮的功勳章。"
江萍兒愣住的表情像裂了縫的搪瓷缸,她突然撲過來搶我手裏的聘書,長長的指甲在我的手背劃出了一道血痕:"你瘋了?趙啟銘上月回村探親,半張臉糊著紗布,小孩見了都要尿褲子!"
我死死攥著婚書不鬆手,木桌被撞得吱呀搖晃。
油燈潑在土牆上,我的腦海裏映出了前世最後的畫麵。
孫誌勇把滾燙的煙頭按在我的鎖骨上,說要用我的撫恤金買副主任的位子。
"撒手!"
繼母張鳳蘭的笤帚疙瘩砸在我腰上,"萍兒是為你好!趙家那點聘禮早讓你爹拿去換酒了,人家肯要你這賠錢貨就燒高香吧!"
我忽然鬆了力道,江萍兒抱著婚書摔了個屁股墩。
她慌忙展開綢布,看見"孫誌勇"三個字時眼睛亮得像隻餓狼,完全沒注意我藏在袖口裏的笑。
前世趙家送來的可是三轉一響,這蠢貨竟以為孫家藏著金疙瘩。
天亮後,村口傳來了引擎的轟鳴聲。
我對著缺角的鏡子抿了抿紅紙,鏡中人二十歲的麵容嫩得能掐出水。
上輩子這身粗布嫁衣被孫誌勇撕成碎片。
如今我要穿著它,走向真正該屬於我的星辰。
吉普車卷著黃沙停在場院,車門推開時圍觀人群齊齊抽氣。
趙啟銘軍裝筆挺如鬆,右臉卻纏著滲血的紗布,露出的左臉輪廓如刀削斧鑿。
他握槍的手攥著軍帽,指節泛白。
"趙營長。"
我徑直走向他,"我是江果兒,你的..."
"未過門的媳婦。"
他突然背過身去,嗓音沙啞:"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我瞥見江萍兒躲在草垛後偷笑,忽然踮腳扯開他的領口。
猙獰的彈孔傷疤從鎖骨蜿蜒到下頜,新長出的皮肉還泛著粉。
前世這具身軀被孫誌勇打得青紫時,正是這道疤的主人深夜翻牆給我送藥。
"真威風。"
我用指腹輕輕摩挲傷疤,感覺到他渾身肌肉瞬間繃緊,"比孫家溝那些隻會打媳婦的二流子強百倍。"
趙啟銘的喉結重重滾動,突然解下武裝帶往我手裏塞:"要是怕,就用這個抽我。"
金屬扣硌得我手心發疼,"我對著軍旗發過誓,這輩子絕不動女人一個指頭。"
草垛後傳來嗤笑,江萍兒扭著水蛇腰過來,假惺惺地抹眼淚:"姐你何必逞強?趙大哥,我姐最怕醜東西,昨兒還做噩夢哭醒呢。"
我反手甩了她個耳光,一聲脆響驚飛了老槐樹上的麻雀。
在她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我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舊疤。
那是前世被煙頭燙的,如今竟隨著重生烙在了身上。
"趙營長,你可還記得?"
我盯著他驟然收縮的瞳孔,"去年發洪水,你從房梁上抱下來的小姑娘..."
軍帽哐當落地,趙啟銘猛地攥住我手腕,紗布下滲出一片鮮紅。
那年我頂替繼妹去修水壩,被塌方的土房壓住時,是這隻帶疤的手刨開瓦礫。
後來他悄悄往我窗台放雞蛋,卻被江萍兒冒領了半年情誼。
"你...你是那個紮藍頭繩的..."
他聲音發顫,傷口崩裂染紅了半邊臉。
我忽然想起前世最後一次見他,他躺在戰地醫院渾身纏滿繃帶,還惦記著給我留了包山楂糕。
"趙啟銘。"
這是我第一次喚他名字,"今日我自願嫁你,不是報恩。"
我戳了戳他劇烈起伏的胸口,"是這兒,早住進個穿軍裝的了。"
朝陽恰在此時躍出山坳,將他眸底的水光映成鎏金。
遠處傳來孫誌勇吹口哨的調笑聲,江萍兒正嬌滴滴喊著"勇哥",而我被趙啟銘用軍大衣裹著抱上吉普車,他手臂抖得厲害,卻穩穩托住我像捧著一尊瓷觀音。
車門關上前,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前世她的那些醃臢手段,今生我十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