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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月冷星寒時。

我已瞧了許久籠中的鸚鵡。

“拿到外頭去,放它們自由吧。”

伺弄它們的宮人卻說,豢養久了的鳥雀,離開人會死。

我想,人還是堅強得多,沒見過哪個人離了誰便活不下去的,除非那人自己不想活。

當年陪我出嫁的孟春端來湯藥。

“娘娘,皇上的意思,是將孩子抱到您膝下......”

“藥放著吧。”我不想聽勸,“讓太醫院往後不用費心了。”

蕭澤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揮退候著的宮人:

“再生朕的氣,藥也該喝吧?”

親自端了藥吹涼,遞到我唇邊。

可此刻,我真不想見他,閉上了雙眼。

我聽見湯匙猛地落回碗裏,碗又被重重擱下。

他沉聲道:

“孟春都明白朕的意思,你為何故作不懂?”

“你不忍去母留子,屆時將人遠遠送走亦可,有必要跟朕甩臉子,做這般模樣嗎?”

我沒睜眼,更沒有張口。

越發覺得他如今僅是位合格的帝王,不再是我熟悉且深愛的阿澤。

蕭澤又發脾氣走了。

藥碗被他砸碎,湯藥濺了滿地。

翌日,灑掃宮女被抬成才人的消息,傳遍皇宮內外。

我命人將她妥善安置,送去該有的份例。

不久後,蕭澤的貼身內侍全公公,帶了明黃的聖旨,到了我麵前:

“娘娘,聖上有旨!”

宮人們跪了一地,我亦起身下榻要跪。

全公公先趴在了我的腳邊:

“您若是跪地接旨,奴才往後怕是都沒好日子過,您可憐可憐奴才吧。”

也是!

我入京後還真沒跪過。

蕭澤登基那天同時辦的封後大典,我與他攜手俯瞰天下,連去奉先殿都沒跪。

他說,我為他跪過的人、求過的神佛,他都記在心裏,往後再不要我跪。

思及此,我也不願委屈自己膝蓋。

“念吧。”

聖旨命我主持選秀。

全公公宣完旨,又將聖旨抱在懷裏,腆著臉笑:

“娘娘,您手邊那盞茶給奴才帶回去就行。”

孟春亦輕聲喚我。

那盞茶送過去,等於我向蕭澤服軟求和。

聖旨便當沒下過,後宮剛添的張才人,蕭澤自會處理妥當,用不著我煩心。

帝後重修舊好,皆大歡喜。

之後呢?

是落下的雨能再上天,還是覆水能重收?

我身為沈丞相膝下最不受寵的庶女,本是顆可有可無的棋子,配給蕭澤這位先帝都忘了的兒子,不過是我爹廣撒網而已。

但好歹是嫁入皇家做正頭娘子,出嫁前我便做足了準備,枕邊人定是妻妾成群的。

後來,是蕭澤教我獨占,將我寵得貪心,使我忘了家中關於大度的教誨。

被他全心全意愛過,我做不到委屈求全!

“聖旨放下吧。”

“孟春,傳令戶部,此番選秀先讓五品以上官員自行填報,需女兒家自願,若有威逼現象,本宮絕不輕饒!”

全公公喪頭耷腦地走了。

之後又陸續讓人不斷傳來消息,蕭澤摔了茶盞,怒斥宮人,不肯用膳。

斜陽之時,蕭澤竟命人從沈府接來了我娘親。

她拎著食盒,笑中含淚地給我行禮,還不許我攔她。

而後強忍著哽咽道:

“婢妾帶了娘娘最喜歡的酸棗膏,您快嘗嘗。”

皇後不得隨意出宮,妾室不配出入宮闈,我很難與她相見。

每次我回沈府省親,去見她時,都要被她往外趕,說我早被記在夫人名下,不可喚她娘親。

可酸棗膏卻是日日都做,時時備著。

盡管知曉蕭澤是讓她來勸我乖順,此刻我也顧不得多想了。

直接撲進了她懷裏哭道:

“娘,女兒想您......”

見四下無人,她才敢喃喃著替我拭淚:

“我的好枝兒,娘知曉你受委屈啦。”

從前慣說的夫為妻綱,大丈夫多是三妻四妾,女子忌善妒之類的話,她一個字沒提。

隻如我幼時那樣,摟著我晃啊晃,輕撫我的背。

我哭累睡著了,娘親走了,留下的酸棗膏沒人動。

晚膳時分,蕭澤遣了全公公來。

那油滑的內侍又軟聲相勸。

話裏話外,是當今天子先低頭示好了,要我給個台階下。

我隻問了他,蕭澤說了什麼原話。

他為難地學了:

“你去看看皇後可有悔意。”

我讓人把他轟出去,將鳳梧宮落鎖。

當夜起,蕭澤夜夜歇在張才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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