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觴死了,靈魂飄到了奈何橋上。
無常問他:“你真的願意成為我的繼任者,成為下一任無常嗎?”
林觴點了點頭:“是的。”
無常笑了笑,說:“小夥子,捉鬼勾魂的行當枯燥乏味,除非等到下一個主動願意繼任的人,否則你必須在這裏日複一日的做活,無休無止的等下去。你能熬得過這漫漫歲月嗎?”
“我可以的。”
無常似乎猜出來了:“你是為了躲一個人?”
林觴苦笑了一下:“我跟她緣分已盡,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不想再見到她了。既然如此,不如我就在這裏當無常,隻要不入輪回,就永遠不會再見。”
無常唏噓了一聲,說道:“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也就不勸你了。作為交換,我可以再給你七天的陽壽,去跟你在乎的人道個別吧。七天之後,你回來這裏,正式接替我成為下一任無常。”
片刻之後,林觴似乎被一個巨大的力量拉了回去。
腹部的劇痛讓他不禁蹙起了眉。
鼻息間,還是那股讓人作嘔的下水道味道。
他想起來了。
他死的時候,正在參加江夏眠和馮啟川的訂婚儀式。
看著他們兩個深情相擁,看著江夏眠溫柔的靠在馮啟川的懷裏,他早就已經破敗不堪的身體終究是支持不住了,最終失去意識,摔倒在地。
他死在了最愛的人的訂婚典禮上。
是馮啟川的兄弟們發現了他。
“要死怎麼不死在別處,偏偏死在啟川的訂婚典禮上?真是晦氣!”
“不行,不能讓別人看到,要是江夏眠知道他來了訂婚典禮,說不定訂婚會出變故的。”
“不會吧?江夏眠不是早就跟他決裂了麼?”
“難道你忘了,之前江夏眠有多愛他了麼?為了他跟家裏決裂,還差點死了!如果不是因為他,江夏眠也不會這麼多年都不看啟川一眼......”
“活該,擋了啟川的路,死的好!”
為了讓他再也不出現在江夏眠的麵前,馮啟川的幾個兄弟把他的屍體丟進了酒店後麵的一個下水道裏。
如果他沒有在奈何橋上見到無常,沒有得到這七天的陽壽,恐怕他就真的會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在這個暗無天日臭氣熏天的下水道裏腐爛成一攤爛肉。
無常讓他回來,跟親人告別。
可是他哪裏還有親人呢?
他是孤兒院裏長大的,要說親人,他最親近的人,也就隻有江夏眠了。
既然已經決定永生永世都不再見她,那就趁最後這七天,好好再看看她吧。
他有胃癌,晚期。
醫生早就說過,他已經到了彌留之際,隨時都有可能死。
所以今天他突然死在了江夏眠和馮啟川的訂婚典禮上,也並不算太意外。
癌症晚期的痛抽走了他渾身的力氣,他幾乎是拚盡全力,才從下水道裏爬了出來,癱倒在角落的垃圾堆裏苟延殘喘。
然後,他看到了一雙熟悉的高跟鞋出現在視野裏。
他慌忙抬起頭,看到了那張明豔漂亮的臉——
她還是記憶中的樣子,沒有太大變化,或許因為今天是個好日子,她顯得更加高貴美麗。
跟她一起出來的,還有一對中年夫妻。
是馮啟川的父母。
江夏眠對她們很恭敬,親自送她們到了車前,鄭重地承諾道:“伯父,伯母,你們放心,我會好好對啟川的。”
馮母顯然對江夏眠這個準兒媳很滿意,笑嗬嗬地說:“都訂婚了,怎麼還叫伯父伯母?”
江夏眠誠懇一笑,“爸,媽。”
“誒!”馮父高興地應了一聲,拍拍她的肩膀:“夏眠,你既然已經跟啟川訂婚了,之前的那些過往就要徹底忘掉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說起這個,江夏眠眼神暗了下來。
她冷笑了一聲,說:“爸您放心,沒心肝的人,我早就忘的一幹二淨了。”
沒心肝的人......
林觴苦笑了一下,是啊,在她心裏,自己應該是個良心泯滅道德敗壞的人吧。
三年前,他出軌了另一個女人,被江夏眠捉奸在床。
當著所有人的麵,給江夏眠結結實實地戴了一頂綠帽子。
他還記得江夏眠滿臉不可置信的痛苦表情:“林觴,為什麼?”
林觴隻是漠然地穿上衣服,淡淡地扔給了她一句:“我根本就不愛你,我跟你在一起,隻是為了錢而已。既然被你發現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們分手吧。”
江夏眠仍舊不肯放棄,她卑微地跪在地上,拉著他的手不放:“林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你告訴我,我們一起解決,求你不要離開我。”
而林觴隻是狠狠甩開了她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所有人都說,他林觴沒良心,江夏眠那麼癡情,他卻那麼冷血。
江夏眠應該也是這麼以為的。
但是沒有人知道,當初他轉身離開的時候,心裏有多痛。
更沒有人看到,離開後,他給了那個陪自己演出軌戲碼的陌生女人一筆錢,輕聲說:“謝謝你陪我演這場戲,這是你的演出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