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黑,雨如箭。火灼灼,船出島。
今年海祭要被獻給海神的,是我。
眾人虔誠跪地,乞求海神寬恕,來年得以豐收。
爹娘撕爛我的衣服,親手將餓了三天的我扔在送王船上,語氣狠厲:
「你這賠錢貨,養你這麼多年,能被選為海神的供品是你的福氣!」
我沒有說話,更沒有反抗。
畢竟,我早就死在了兩年前。
......
天空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海浪一陣又一陣拍打在眾人的身上,可無一人敢動彈。
那是海神在發怒。
我的雙手被反捆在身後,勒得發紅發紫。
娘將我帶到村長麵前,小聲說道:
「村長,人我帶來了。趕緊將這賠錢貨送上海王船,不然我家小石真的要餓死了!」
痛,鑽心的痛。
為了這一天,我被鎖在豬圈裏活活三天,餓得與豬競食。
淚水與泔水混在一起,剩下的隻有我本能的生存欲望。
而我娘卻將家裏的米煮了粥端給哥哥石文,寧願自己餓得走不動路,也不願苦了他半分。
我盯著遼闊的海麵出神。
我娘見我的模樣,臉上絲毫不在意:
「村長,我家這丫頭,當初被我扔在海上三天三夜,到最後竟然還能回來。她跟大海還真是緣分不淺!」
「要是海神滿意,來年您可不能忘了我家啊!爭取給我家石文選個能幹活的好老婆!」
村長笑眯著眼睛,拍了拍我娘的肩膀。
隻是一聲令下,便有人齊刷刷地從遠處拉來一條舊船。
上麵堆滿了財寶與少許糧酒。
忽然,一陣海浪撲向所有人,衝垮了房屋,壓到了好幾個村民。
村長見狀,忙大喝一聲:
「還在等什麼,來不及了!」
隻聽得「撕拉」一聲,我的衣服被娘扯開,海風猛地灌入,讓我從頭到腳感覺冰冷。
我隻覺腦袋昏沉,腳步都虛浮了起來。
我娘見狀,二話沒說扇了我一巴掌:
「別在這假惺惺裝樣子!死也要等到出海再死!把一個死祭品獻給海神,海神會滿意嗎!」
於是,我渾身赤裸地走向了海王船。
每走一步,腦袋裏就會嗡鳴一聲。
我忍受著眾人打量的目光。
晦澀,欣喜,嫌惡......
「這小姑娘,皮膚好的能掐出水來!要不是得獻給海神,真想領回家好好服侍老子!」
我聽著耳邊的話語,並不在意。
雨勢漸小,村長點燃了篝火,與眾人齊齊默念道:
「天黑黑要落雨,送王船要出島。」
「一送金銀和財寶,二送糧草擺酒桌,三送神明去護保。」
話音剛落,天色大變,眾人麵露喜悅。
震天的喊聲刺激著我的耳朵,我強撐著身體,走到了船上。
我回頭再看一眼我爹娘,嘴唇動了動:
「娘,這是你第二次拋棄我了。在你心裏,我真的什麼都不是嗎?」
此時我娘正從屋裏帶出弟弟,與大家夥慶祝,期盼來年風調雨順。
視線匆匆掃過我,也全當空氣般,沒有停留在我身上半分。
看見這副反應,我耷拉著頭,轉身赤腳踏上了船,眼神望向遠處。
不知什麼時候,有人割斷了船錨。
隨之而來的是一支燒得正旺的火把被扔了上來。
火蛇迅速蔓延開來,模糊我的視線與意識。這股灼熱烤在我的身上,竟令我生出一份不曾感受到的溫暖。
我看著快要被燒到手的自己,卻不覺得疼。
如果重來千遍百遍,恐怕也是同樣的結果吧。
爹,娘,這是你們逼我的。
我給過你們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