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去醫院拿了止疼藥,給我開藥的是我跟孟汝以前的同班同學——薑甯。
她讓我早點住院,我不願意。
一向輕聲細語的她罕見動了怒。
「陳靖澤!你能不能聽話一點,你要是現在住院還能有活的機會,可是不住院就一點也沒有了啊!」
我淡淡笑道:「怎麼活?」
「傾家蕩產苟延殘喘地活嗎?」
「能活多久?」
她急道:「隻要能找到合適的心臟,就可以移植!」
「那多久能找到,一個月?一年?十年?我移植了就一定可以活下來嗎?」
我的語氣並沒有質問的意思,可是一出口卻是一記重錘,可是我們隻能把過錯歸於這話題太尖銳。
她失了聲,嘴唇顫了顫,但到底沒說話。
因為她也無法保證我治到最後還能活著。
這個問題從古到今。
沒有人敢保證。
室內靜默了良久,隻能聽見我悶咳的聲音。
外麵隱約傳來護士交班的嘰嘰喳喳歡快的聲音。
薑甯垂著頭,用手飛快地揉了揉眼睛。
我沉默著,假裝沒看到。
她站起身,「走吧,正好我下班了,你去哪我送你。」
我正想拒絕,她已經拿起了車鑰匙。
「別拒絕了,我知道你要去找孟汝,正好我順路,再磨蹭會兒孟汝都下班了,我也很久不見她了,還想跟她打聲招呼呢。」
我隻好同意。
到孟汝公司樓下的時候正好趕上她們下班。
光鮮亮麗的白領成群結隊地從裏麵走出來。
我記得第一次來接孟汝下班時,那時我隻是一個窮畫家,心裏有些自卑,怕丟了她的麵,可是她卻大大方方把我介紹給她的同事。
而現在沒有她牽我的手,那股壓在心裏的自卑又在心裏肆意生長。
突然,公司門口傳來一陣喧嘩。
有人在鬧事。
一堆男的凶神惡煞地推搡著一個女生走出來。
薑甯突然驚呼一聲:「那不是孟汝嗎?」
我急了,連忙下車。
可正當我要跑過去的時候,一個穿著西服的男人推開人群,把孟汝護在身後,緊緊保護著她。
緊接著,有人疏散了人群,那男人的麵龐顯露了出來。
仿佛當頭一棒,我猛然止住腳步。
周圍喧囂的聲音仿佛離我遠去,我僵立在原地。
那個男人......
他回來了......
我摸出手機,顫抖地按下孟汝的號碼。
呼叫的嘟聲像是索命的鐘聲,一聲一聲像是敲在我心上。
終於在第五聲時通了。
我像溺水的人重新汲取到氧氣,喉嚨幹澀。
「汝汝,你今天什麼時候下班?」
電話那邊沉默了兩秒,「我還在加班,你先吃吧。」
啪——
手機落下,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陳靖澤,陳靖澤,你別嚇我啊,你沒事吧?」
耳邊是薑甯焦急的聲音,她一臉擔憂地晃著我的胳膊。
我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胳膊,手腕上被手表壓出一道深深的印跡,這塊表還是五年前孟汝送我的。
一股難已發泄的情緒在我全身的血液裏橫衝直撞。
我想開口想說什麼,可是我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點點猩紅落在幹淨的表盤上。
我低頭看時才發現,這個表盤早已經被歲月磨損了。
我茫然地發現,被歲月磨損的又何止表盤。
信任,意氣風發......甚至愛情。
我應該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