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死前三天,阮南笙去派出所銷了戶口。
當那枚鮮紅的章印落下時,她的眼淚也隨之落下。
從此,這個世界上證明她存在過的唯一證據也沒了。
安樂死前兩天,阮南笙獨自一人回了她和宋硯庭的高中。
她布滿針孔的手一點點撫摸過林蔭道上的樹,籃球場的網框,教室裏的桌椅。
恍惚間,她好像又看到了十七歲那年那個滿臉青澀的少年。
他背著她在林蔭道上肆意奔跑,舉起她的腰投籃,將她圍在課桌間肆意親吻。
她好像又聽到那個十七歲的少年俯身在她耳邊,一遍遍說著喜歡。
安樂死前一天,阮南笙最後一次去公墓祭拜了自己的父母。
看著墓碑上兩張依偎著的笑臉,她牽強地扯出一抹笑。
“爸、媽,再等等我。”
“我馬上就會來陪你們了。”
夕陽西下,阮南笙的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落寞的影子。
就在她踏下最後一級台階時,目光突然定在了某個方向。
目光的盡頭,有一男一女兩道相依偎的背影。
才分開三天,可飽受病痛折磨的阮南笙已經快記不住宋硯庭的模樣了。
她癡癡地望著他,想要把他的模樣徹底銘刻在腦海裏。
而遠處,正帶著夏梔晴祭拜父母的宋硯庭也終於注意到了她。
他隻是像看陌生人一樣看了她一眼,就很快收回了目光。
阮南笙的心突然密密麻麻地痛了起來。她再也呆不下去,轉身就要離開。
下一刻,夏梔晴突然叫住了她。
“阮南笙!”
阮南笙停下腳步,不明所以地回頭。
一張鮮紅的請柬映入她的眼簾,上麵緊挨著兩個名字。
新娘:夏梔晴。
新郎:宋硯庭。
般配的兩個名字,刺得阮南笙眼睛生疼。
好像很久之前,有個人也這麼跟她說過,以後結婚寫請柬時,要把她的名字寫在他前麵。
代表著她永遠是他第一選擇。
耳畔,夏梔晴洋洋得意的聲音響起:“硯庭雖然把你趕出宋家,說再也不想看見你,但那都是氣話,畢竟哪個主人喜歡傭人帶著別的男人在自己的家亂搞呢,我已經說過他了,好歹你也在宋家做了幾年,明天我和硯庭就要結婚了,希望你能來參加。”
結婚?
阮南笙扯了扯唇,她可能去不了了。
可最後,她什麼也沒說,隻是接過請柬,默默離開。
回醫院的路上,她偶然經過當年和宋硯庭住過的出租屋。
當年空蕩蕩的房間重新亮起了溫暖的燈光,窗簾上倒映出兩道溫馨的身影。
就在她看得入神時,一道年邁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
“是小阮啊,你都多少年沒回來啦,你和當年那個男朋友怎麼樣了,結婚了嗎?”
阮南笙循聲望去,看見曾經的房東眼角含笑地看著她。
她也跟著笑了起來:“很好,就要結婚了。”
隻是,新娘不是她。
安樂死當天,海城難得是個大晴天。
阮南笙躺在執行安樂死的躺椅上,看著針管裏的藥劑被一點點推進她的身體裏。
漸漸的,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在她陷入昏迷的前一秒,擱置在一旁的手機突然亮起。
屏幕上,久違彈出的黑色頭像冒出了一句話:【今天我結婚,你什麼時候來?】
阮南笙想要抬起手,想要拿起手機回複他。
可藥效像一條條無形的觸手,拚命將她的靈魂往深淵拉去。
她拚命掙紮,卻終究敵不過那股力量。
在她永久閉上眼睛的那一刻,眼角落下了一滴淚。
“不來了,宋硯庭。”
“以後……我永遠都不會出現在你麵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