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前的最後一天。
沈喬沒有來接他出院。
裴言卻等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傳聞中那個性格暴戾,被稱為羅刹的女人,司語茉。
她一身昂貴的黑色連衣裙,冷白的麵皮上畫著精致的妝。
嫵媚,又高傲。
“裴先生?”
聲音竟意外的好聽。
裴言收拾好東西,打量對方,“司小姐?”
“我來接你回家。”
家這個字眼,讓他一陣恍惚。
四年的時間,也沒能將那個出租屋變成家。
現在這個還算陌生人的女人,卻輕易說出接他回家。
好像那裏本就是他的歸屬一樣。
裴言心內五味雜陳,一時忘了反應。
司語茉絲毫不在意他走神,伸手拎起了他的包。
這讓裴言立刻回了神,頗為抗拒。
“司小姐不必如此,一個包我還是能拿的。”
包被兩個人同時攥住背帶,很明顯司語茉沒有放手的意思。
他想到那些傳言,悻悻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怕我?”
再可怕的事都經曆過了,還有什麼可怕?
他搖搖頭。
“想必司小姐已經聽說了我的事,我被一個女人騙得團團轉,不但害了姐姐,還差點搭上自己的命。”
她一定在心底笑話他有多蠢吧。
誰知,肩膀上突然多出一抹溫暖。
司語茉拍拍他的肩,牽住他的手,“沒關係,裴先生以後有我。”
裴言以為她會很強勢,沒想到感知到他的不喜後,輕易讓他撤回了手。
隻是他還很虛弱,離開了倚仗,晃悠著往後倒去。
司語茉伸手一攬,將他扶住,怕他再次不適,後撤一步,隻虛扶著。
他沒有血色的臉上漸漸塗開一抹紅暈,氣色好看了許多。
“抱歉,剛才沒經過你同意就牽了你的手,我是顧慮到你身體還很虛弱,失禮了。”
在無人看見的角落,司語茉似意猶未盡地搓了搓手指。
雖然不知道司語茉為什麼會提前來海市接他,不可否認的是,有了她,裴言隻需要安靜坐著就好。
所有的事情,都被這個女人一手包辦。
辦完出院回到出租屋,裴言把要帶走的東西裝進行李箱。
裝完才發現,他能帶走的竟連一個行李箱都塞不滿。
而後,他摘下那枚不值錢的銀戒指,放到桌子上。
“舍得?”
不知道為何,裴言總覺得這兩個字裏帶著一些不明意味。
“沒什麼舍不得。”
沈喬之於他,和這枚戒指一樣,他都不要了。
裴言將沈喬曾經送自己的禮物找了個箱子放好,還有一張自己珍藏了多年的糖紙,也塞了進去。
那張糖紙上歪歪扭扭寫著沈喬的名字,隻不過時間太過久遠,字跡有些糊了。
隻怕沈喬都忘了。
提前聯係好的房東來驗房,裴言順便將箱子托房東交給沈喬。
辦完退租後,司語茉陪著他去了墓園。
裴言輕撫上照片裏姐姐明媚的笑容,他心裏沉甸甸的。
“姐姐,對不起。”
是我的愚蠢,害死了你。
司語茉朝裴婉的墓碑鞠了一躬。
“我會好好照顧他,放心。”
裴言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就發現沈喬給他發了消息。
【裴言,你在哪兒?護士說你已經出院了。】
“需要我幫忙嗎?裴言哥哥?”
裴言不小心點開語音,沒來得及說話,卻錄進了司語茉悅耳的聲音,慌亂中鬆開手指,發送了出去。
剛想撤回,沈喬的電話立刻彈了出來。
裴言點了拒接。
緊接著,他將所有的錄音和錄像都發到了沈喬郵箱裏。
還附上了一封信:
【沈喬,我永遠不會原諒你。你我執筆經年,再不複見。】
隨後他將沈喬所有的聯係方式都拉黑。
“裴言哥哥的自覺,我很滿意。”
司語茉的車駛向機場時,他始終沉默地望著窗外。
暮色裏,私人飛機劃破雲層時,裴言如同大夢終醒。
舷窗映著他微紅的眼,腳下的城正被雲海吞沒,他終於與這座城市的一切劃上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