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溫瑤是條乖戾偏執的瘋批野狗,那莫錦芝便是溫柔疏離的玉雕仙子。
她依言帶我離開了扶南山,卻在我傷好後意圖離開時攔住了我。
“阿禾是穿越者吧,阿禾可知道,這個世界對穿越者並不友好。阿禾真的要走嗎?”
書房裏,莫錦芝頭也不抬地說道,她執筆不知在認真地寫著什麼。
無形的壓力如巍巍青山壓下,我強裝鎮定道:“我知道,可我必須得走。”
我要回家。
莫錦芝輕笑一聲,擱筆,抬眼看向我,她的目光如山間深潭般幽邃不見底:“阿禾,可知道為什麼這世界對穿越者都不怎麼友好嗎?”
我默聲不語。
來這裏半年多我一直呆在山上,對這個世界了解甚少。
“十年前,我們這個世界突然出現了很多的穿越者,他們打破了這個世界原有的秩序,帶來了許多先進的東西。隻是這裏終究不是他們原來的世界,嫁接來的東西隻會如橘生淮北一樣變為枳。原本統一的帝國分裂成了無數的諸侯國,盛世傾頹,戰火紛飛。”
“一開始大家都將穿越者奉為尊客,但穿越者的傲慢和智慧讓各路諸侯十分忌憚。於是,各國開始囚禁穿越者,逼迫他們為自己效力。”
莫錦芝的一番話讓我不寒而栗。
可......真的是這樣嗎?
莫錦芝麵上仍掛著溫潤的笑意,可說出來的話卻冰冷刺骨:“阿禾,沒有穿越者能回去。”
刹那間,我如墜地獄,麵色煞白如鬼。
“阿禾,謝府很安全。”
莫錦芝言笑晏晏,語氣的威脅之意卻是不言而喻。
這不過是變相囚禁,她和溫瑤又有何區別?
我不過是剛出狼窩,又入虎穴。
莫錦芝待我極好,除了不讓我踏出謝府一步。
她陪我下棋,給我彈琴,教我寫這個世界的文字。
而謝府中的下人仿佛是訓練有序的古早狗血文中的NPC,總是有意無意的在我耳邊說——
“公子,太傅從未對男子如此上心過。”
“公子,你是太傅第一個帶回來的穿越者。”
“公子,太傅已經很久沒笑了。”
每聽到這些話,我總是心中冷笑,若莫錦芝真的在意我喜歡我,為何不幫我想辦法,讓我回家?
許是太過鬱悶,身體一向康健的我竟是病倒了。
我這一病,莫錦芝請遍了江南名醫都束手無策,隻能用珍貴藥材吊著。 病榻上,我慘白著臉,可憐巴巴地望著莫錦芝,央求道:“莫錦芝,我聽府裏的人說,這裏的花燈節很熱鬧,我可不可以也去放花燈?”
“或許,吹吹外麵的風我的病就好了。”
莫錦芝揉著我腦袋的手一頓,目光忽然深了幾分,嘴角淡淡彎起:“若你在花燈節那日前好起來,我便帶你出去。”
有了莫錦芝的許諾,我的病漸漸好了起來。
等到了花燈節那日,我已經能下床活蹦亂跳了。
是夜,千盞明燈如繁星皓月漂浮在天河之上,燈火氤氳的街上人山人海,世間嘈雜紛亂,我卻隻覺得熱鬧。
穿越到這裏後,第一次有了生氣。
我拉著莫錦芝漫無目的的逛著,剛走到一個花燈鋪子前,就有暗衛突然出現。
那暗衛不知在莫錦芝耳畔說了什麼,她眉頭一皺,囑咐我在原地不要亂走,便帶著其餘的人匆匆離開了。
我心跳快了幾分,腦中思緒紛飛,直到花燈鋪子的鋪主突然喚我。
“公子,若猜出了燈謎,可以免費拿走一盞花燈。”麵目和善的男子說道。
我緩了緩心神,隨意選了一個燈謎。
隻見那字條上寫著的卻是——寶蓮燈沒有在哪個地方上映?(打一地方名) 燈火繚亂迷眼,我拿著字條的手微微發顫。
“公子,若猜不出來換一個謎題也——”
“紐約。” 我抬起眼,堅定道。
男子顯然是一愣,但他反應得極快:“公子答對了,請問公子要什麼花燈呢?”
“蓮花。”我隨口道。
“抱歉公子,蓮花花燈鋪子已經賣完了,若公子不嫌麻煩,不如隨我進屋去取?”男人試探道。
我點頭應下,轉身和他進了屋。
“公子可是新來的穿越者?”男人一進屋便轉變了語氣,正色道,“公子,不要怕,我是穿越者協會在此地的聯絡人之一南潯。”
穿越者協會?
我有些不解,困惑之時,隻聽南潯道:“自從這個世界進入諸侯混戰時代,有些國家對待穿越者漸漸變得極度殘忍。他們不僅殺害穿越者,還將穿越者視為奴隸。我們穿越者協會就是專門保護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穿越者,救他們回家的組織。”
所以是可以回去的,莫錦芝騙了我!
激動之下,我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
“那我該怎麼做?”
“初一、十五去白馬寺尋我,暗號是014323。”南潯道,並提醒我,“你要千萬小心,我們現在所在的殷國是諸侯國中最危險的國家,他們對穿越者最為殘忍。尤其是當今太傅莫錦芝,她的手段最為——”
我的心猛然一沉,南潯的話終究是沒能說完。
木門“砰”一聲砸倒在地,飛揚的木屑裏站著一襲白衣不染纖塵的莫錦芝。
她身形高挑,幾乎擋住所有的光線,陰翳籠在她的臉上,臉上是素日裏溫和的笑,隻是眼底卻冷得凍滿了冰碴。
“抓起來。”
一聲令下,官兵蜂擁而入,將南潯押住。
莫錦芝則緩步走向我,陰影自我頭上一點點罩下,冰冷的氣息如繭嚴絲合縫地將我纏住。
“阿禾,我說過,沒有穿越者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