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溫水遞到手邊,我接過杯子,漱漱口,艱難笑著:“對不起啊,餘雙律師,讓你見笑了。”
我低垂著眸,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我想,在她眼裏,我就是個笑話吧。
上次見麵時,我還是個沉浸在虛假美滿中的傻子,事無巨細跟她安排好妻子和女兒的一切,遺囑寫了六千字,刪刪改改怎麼都說不完。
再見麵時,我已經成了風中殘燭般的怨男,手中的資料明晃晃展現著我的處境。
在我為了活命賭上一切時,我放在心尖上的妻子和女兒,早已盼著我能快點死,好為另一個男人騰出位置。
“別這麼說,錯的不是你。”餘雙律師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隻能幹巴巴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手裏緊緊握著那份資料,腦中思緒萬千。
我不知道,不知道等妻子和女兒回來後,我該如何做。
是要挑明事實,破口大罵?
還是盡數咽下,粉飾太平?
可直到進手術室時,說好隻是去吃飯的兩人還沒有回來。
來推我進手術室的護士見狀,看了我身側的餘雙律師一眼,猶豫半晌問我,要不要給妻子打個電話。
我默默低下頭想了想,沒拒絕她的好意,低聲應了。
可是一個又一個電話打過去,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無人接聽。
最終,我隻能無奈苦笑。
“不等了,開始吧。”
窗外陰沉沉的沒有半點陽光,我轉過頭,看到床頭的向日葵溫暖又明亮。
這花真好看!我張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口,隻朝餘雙笑了笑,便被麻醉拖進深淵裏。
......
我大概是死了。
我聽見床邊機器發出刺耳的尖鳴,金屬托盤上工具叮當作響。
嘈雜聲朦朧從另一側傳來,我看到我的妻子女兒和許周手拉著手,在遊樂園的南瓜馬車肆意打鬧,歡樂興奮的笑聲傳了好遠,吵得我心口疼。
“血壓驟降!”
那個我怎麼也打不通的手機,在陌生號碼在屏幕上跳躍時,被她果斷接起。
“好好好,我馬上回去!”
焦急的語氣在電話掛斷的一瞬間收起,她淡然安撫身側疑惑的兩人。
“病危通知書,要我回去簽字。”
她漫不經心的態度,仿佛對麵隻是要她去簽一份無關緊要的合同。
"血氧掉了!"
她們攜手走下南瓜馬車,許周拉著她依依不舍。
“你要去醫院了嗎?我還想跟你一起坐過山車呢!你知道過山車在哪兒嗎?”
“在那裏!”
蘇漾下意識一指,一個鑽戒悄然戴了上去。
“這是......”
她驚喜地捂住口唇,熱淚盈眶。
“我等這一刻,等了好久了,嫁給我好嗎?”
許周單膝跪地,被蘇漾猛地撲上去抱住。
“委屈你了,讓你等這麼久!”
他們對彼此深情告白,恍若一對璧人。
“太好啦!”韓恬蹦躂著催促。“媽媽你快答應爸爸呀!”
“答應他!”
“答應他!”
......
不明情況的路人迅速圍過來湊起熱鬧,鼓著掌起哄。
蘇漾羞紅了臉頰,和許周輕輕擁吻。
我的靈魂在眾人興奮的呼喊中被反複拉扯,浮浮沉沉。
"除顫失敗!"
“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