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世代都是賒命人。
當朝皇帝曾欠了我家一條命,說要用婚事來還。
於是,一道聖旨我成為了未來的太子妃。
可到了成婚吉日,匈奴來犯,太子自願請命去邊疆平息戰事。
娶走我的人變成了三皇子顧承淵。
他挑開我的紅蓋頭,跪在我麵前,坦言對我一見鐘情。
能娶到我,是他三生有幸。
出嫁一年後,我懷上身孕,帶他回村見了爹娘。
誰知就在我離村後不久,與世隔絕的村子遭遇強盜,一百多戶被燒殺了個幹淨。
我爹娘被人活刨開五臟六腑釘在木樁上。
得知消息,我當即昏厥險些流產,顧承淵日夜不眠照顧我,陪在我身邊,熬壞了眼睛。
我在爹娘遺物中翻出治療眼睛的古藥方,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時,卻意外見到他與太子的往來信件。
“承淵,嫣兒已經日漸好轉,多虧你想出屠殺賒命人村為嫣兒續命之計,救命之恩,我與嫣兒銘記在心。”
“為了嫣兒,我做什麼都願意。我與嫣兒已再無可能,隻要她幸福,我願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嫣兒先天體弱,那日我求娶賒命人後人就是為此打算。”
“能為了嫣兒死,也算是他們賒命人一族的福氣。”
我咽下墮胎藥,收拾包裹準備收債。
賒命人的命,可不是誰都能欠的。
......
“聖僧,我為給嫣兒續命,屠殺了賒命人一族近百人的性命,這殺人的罪孽不會對嫣兒的性命有什麼影響吧。”
顧承淵跪在賒命族人近百人的牌位前,雙眼熬得猩紅。
身披赤色袈裟的光頭和尚雙手合握,慈眉善目。
“王爺跪在此地誦經已足足三日,險些熬壞了眼睛,誠心可鑒,我佛慈悲不會計較柳施主的殺孽,隻是柳施主先天心弱,這百人的性命她受不住。”
“傳聞中賒命人一族的新生幼兒的心頭血蘊含著磅礴的生機,是穩住柳施主性命的唯一之法。”
顧承淵當即扭頭囑咐身旁的下人,“速去傳王妃。”
“等等王爺,王妃懷胎不足七月,若強行引產,母子恐有性命之憂。”
顧承淵急紅了眼,“在我心裏,沒人比嫣兒重要,王妃死了再娶便是,我堂堂皇子又何愁子嗣。”
和尚搖頭,敲起了誦經木魚,“王爺莫急,隻有足月的幼兒才能救柳施主,眼下時機還未到。取賒命人族後人的心頭血摻進文墨抄寫經文,也有延壽之用。”
暗室內燭光昏暗,顧承淵垂著頭,燭光投下的光斑在他臉上割裂出明暗兩界。
手中殘破的古藥方掉落在地,我失了力氣跌在地上。
桌下隱秘的抽屜開了條縫,裏麵全是太子與顧承淵的來往書信。
句句不離柳嫣兒,字字都是關切。
我蜷縮在桌腳下,書信被眼淚洇濕一片。
我本是賒命人一族後人,皇帝用太子的婚事換走了我幼弟一條命。
太子不喜我,甘願舍棄在京城的多年根基也要帶著柳嫣兒奔赴邊疆。
顧承淵也為了成全柳嫣兒,冒著死罪搶著娶了我。
回憶中,那個赤紅著臉挑起紅蓋頭,跪在我麵前口口聲聲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俊俏兒郎眨眼間,變成了屠我全族人的嗜血魔頭。
我見爹娘被刨開的屍身後悲痛過度昏厥不醒,顧承淵日夜守在我榻前,
“晏清,我向父皇求來了錦衣衛密令,絕對不會放過那幫惡匪。”
“我還找來了駐法寺高僧,在府中給全族人設了牌位,日夜誦經超度他們往生極樂。”
“晏清,你快醒來吧,我不能失去你和孩子。”
見我醒來,顧承淵高興地差點暈了過去。
此後兩個月,他散盡千金搜羅天下各地,隻為找尋幫我調理身體的藥材。
我感動至極,拿出爹娘遺物中的古藥方幫他治療熬壞的眼睛,卻不曾想撞見如今這一幕。
我渾噩走出書房,路過水池邊失神摔了下去。
滾落池塘時,我的腹部受到重擊,劇痛不止,鮮血在水中散開。
池塘不深,站直腳尖即可觸底,但我沒有呼救,我不想要這個孩子。
顧承淵不僅屠我全族還想用我孩子的命換柳嫣兒,我偏不讓他如願。
“晏清!”
顧承淵看見池塘中我漂浮的身影,不顧身後侍從的阻攔撲通一聲跳進水中,飛快遊到我身邊。
“晏清!你堅持住,禦醫馬上就來,我們的孩子一定不會有事的!”
他將我拖上岸,看著我不斷流血的下身驚慌失措。
腹部的劇痛讓我說不出話,隻能發出幾聲痛呼。
顧承淵紅了眼眶,攔腰抱起我,大步走向馬車。
“太慢了,我怕等不到禦醫來,我們的孩子就沒了,我帶你入宮,去求父皇,找最好的禦醫。”
我拉住他的手,氣若遊絲,
“今日是父皇的壽宴,我一身汙血恐犯忌諱,怕父皇降罪於你,還是等禦醫來吧,我能堅持住。”
顧承淵麵上閃過兩分遲疑,眼神瞟向皇宮的方向,隨後跨上了馬車。
“晏清,你腹中懷的可是賒命人一族唯一的後人,我知道你有多重視這個孩子,我絕對不容許他出事。”
他說著在我額前落下一吻,將我緊緊抱在懷中,視若珍寶。
“今日就算拚了我這王爺的爵位,我也會保你和孩子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