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昆侖仙山中孕育出的一隻青鳥。
因為受到了天地靈氣的護佑,自幼修行便比別的妖獸快上不少。
不到一百年,我就學會了化形,卻連續三百年都沒等到我的情劫。
渡不了劫就成不了仙,成不了仙就沒辦法擺脫自己妖獸的身份。
等得久了,我便開始不務正業,在三界之中四處遊蕩。
南海、蓬萊、瀛洲、連最危險荒蕪的大荒我都去過,也算見識了世間百態。
五百歲時,我回到昆侖,天道終於向我降下了諭旨。
它說,我入山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我的情劫。
那個人就是邵無涯。
他是肉體凡胎,吃了不少的苦才成了昆侖的仙君。
當時的我不懂,還以為他是推己及人,見不得天賦被浪費,所以對我這種得天獨厚的小妖怪也容易生出幾分愛才惜才之心。
做他徒弟的那幾百年,他待我極好。
昆侖仙人向來清高,不待見我這種妖獸化形。
邵無涯那個淡漠怕麻煩的性子,卻沒少為了我與旁人爭執。
有一次,我聽見有人私下議論我貪戀紅塵與口腹之欲,不思進取。
當時我本想上前理論,可想到前不久剛給他添了亂,於是便癟了癟嘴決心忍下。
誰知他卻踏著青雲從天而降,將手中冒著熱氣的棗花糕放到我手中,領著我大搖大擺地從那幾個多嘴多舌的師兄弟麵前走過。
他說,青霧,別被這些口舌影響,亂了道心。
他說,青霧,你就是你,無需改變,這樣最好。
那時的我被迷了心智,以為他對我生出了幾分情愫,行事作風也越發大膽。
可直到江緣出現,我才明白。
他收我為徒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用我的心去補全她先天不足的靈脈。
對我的那些好,也不過是為了保護這顆心不被執念汙染罷了。
江緣曆劫歸來被迎上九重天的那日,昆侖下達了對我的判決。
罪徒青鳥,罔顧倫常,愛慕師尊。
念在我在這裏待了五百年的情分,所以留我一命,隻是廢去我的修為,將我鎖入大荒。
那裏我曾去過。
遍地黃沙白骨,荒蕪的很。
不過倒也清淨。
像現在這樣,花花綠綠,仙樹神鳥,絲竹管弦交相輝映的情景實在是太吵,多待一天都覺得腦仁疼。
押送我的師兄和師姐似乎不太喜歡我。
初見時他們被我胸口的血跡嚇了一跳,檢查後發現我身上的傷都已經愈合之後,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嘟嘟囔囔地揶揄。
“早就說她最會裝可憐,妄想迷惑紫陽真君不說,連咱們都差點著了道。”
我聽不懂,但也懶得管,隻是任由他們將我從鐵刺上摘下,然後押入大荒。
路過山門時,看著在一樹繁花中緩緩走出的兩個人,我覺得有些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誒,別看了,你不會現在還不死心,肖想真君吧?人家和小師妹才是天造......”
“真君,是誰?”
“紫陽真君啊,你這時候裝什麼......”
師兄還想說什麼,卻被一旁的師姐揮手製止了。
眼見他們欲言又止,我探著頭好奇地繼續看,抬眼卻和那個什麼真君對上了視線。
他先是一愣,隨後眉宇間便有了些怒意。
我不懂他的怒氣從何而來,但料想這種大人物我也惹不起。
於是便轉過頭,踏上了去大荒的路。
一路上,師兄和師姐沒少和我說有關昆侖的事情,一邊說還一邊觀察我的反應。
他們說那個真君邵無涯和那個叫江緣的女仙在人間相識,成仙之前,兩個人相濡以沫度過了一段難熬的歲月。
隻是後來江緣為了救他殞命,所以千百年來,邵無涯一直致力於尋找她的轉世。
後來,他將自己的白月光接上了昆侖,成了人見人愛的小師妹。
而我,是被撿回來還覬覦邵無涯的妖獸。
我覺得他們撒謊,那個真君雖然長得還行,但我向來不喜歡和別人搶東西,又怎麼會傾心於一個心裏裝著別人的人?
“你......真忘了?”
“嗯。”
“連你私藏真君畫像被發現,隨後被打入地牢的事情都忘了?”
“師兄,我不會丹青。”
望著前方飛揚的塵土,耳邊傳來妖獸陣陣低沉壓抑的嘶吼。
我不再理會身後的詢問,自顧自朝著黃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