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了東西回去時。
沈安琪一邊吻趙澤清,一邊催我拆包裝。
見我麵色如常地取出一個遞過去,她反而皺起眉。
咬牙瞪我很久,她惡狠狠歎口氣。
「算了,去辦入職手續吧。」
入職的一切都很順利,直到填寫入職表時。
我盯著身體狀況那欄,猶豫很久,還是勾選了殘疾。
並在備注那裏寫下:
右腿截肢,需佩戴假肢生活。
沈安琪盯著表,細細的柳眉擰成死結,她敲敲桌子冷笑道:
「你又在耍什麼花樣?撒這種謊,是指望我心疼你嗎?」
「何江,給你一份工作已經夠仁至義盡了,別指望我給你更多!」
趙澤清卻故意擦了擦眼角。
「安琪別這樣,萬一何江哥是真的截肢了呢?真是太可憐了!」
「不如這樣吧,讓我試試,就知道真假了。」
話落時,他忽然將手上的開水直接潑向我的右腿。
又用皮鞋瘋狂踢我,寂靜的辦公室回蕩著一聲聲悶響。
我本該不疼的。
可是我患有嚴重的幻肢痛,總下意識覺得自己的腿還在。
此刻明明趙澤清踢的是假肢,我卻還是覺得右腿疼得鑽心。
沈安琪慌張地起身,眼底被心疼占據。
她似乎想來拉我。
可下一秒,趙澤清說:
「何江哥,你好像很疼啊?」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虧我還心疼你,你居然是騙人的!」
「你真的好厲害啊,怪不得安琪那麼聰明,當年卻還是被你騙得團團轉。」
這話提醒了沈安琪,我曾狠狠地欺騙拋棄過她。
她眼神中的心疼和遲疑,驟然被怒意取代。
她冷哼一聲,「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倒希望你沒騙我,截肢是真的。畢竟看見你過得不好,我才開心。」
沈安琪和趙澤清十指交握,沒給我半個眼神,揚長而去。
我盯著她健全的身體,在她看不見的角落,揚起一抹笑。
她到現在還不知道。
在那個廢棄工廠裏,是我替她斷了腿。
當綁匪撂下那句話時,我意識到:
要麼給錢要麼見血,否則今天是出不去的。
我望著懷中我發誓要保護一輩子的女孩,毅然決定,這次我依然要保護她。
他們生生鋸斷了我的腿,將我和沈安琪扔在大街上。
我凝視著昏睡的她很久很久。
她那麼愛我,醒來見到我這副樣子,不會嫌棄我,隻會心痛愧疚,然後付出一輩子照顧我。
可她已經很累了,沈家破產,她爸爸病危,她媽媽又在打擊之下患上精神病。
我不能再成為她的拖累。
在天將明時,我咬著牙艱難地爬遠了。
因為沒錢,我找了個小診所幫我草草處理傷口,連麻醉針和止疼藥都沒有。
大概就是因為那時沒有得到妥善的治療,我現在才得了種種後遺症。
沈安琪一直不知道我去救她。
還以為綁匪終於明白,她現在一窮二白,沒有綁架價值,便將她扔到路邊。
後來她瘋了似的找我。
婚禮那天,她孤獨地穿著廉價婚紗,哭著給我打了好多電話。
那時我躺在陰暗的地下室,疼得恨不得一頭撞死。
我強忍著煎熬,冷聲對著電話說,我已經受夠了。
受夠了她家填不滿的無底洞。
受夠了這種連坐公交都不舍得,徒步走兩個小時回家的日子。
我說我傍上個富婆,希望她以後別再來找我,怕我女朋友誤會。
我至今還記得,一向要強的沈安琪,當時哭得有多慘。
「何江,我成全你,我再也不會找你了。」
右腿突然一陣鑽心的刺痛,打斷我的回憶。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自從腿斷了之後,我對天氣變化尤為感受強烈。
每逢陰雨天,都得疼出幾身冷汗才能罷休。
我習慣性地去摸止痛藥,卻隻摸到空瓶。
我坐在滿是黴味的家裏,聽著細密的雨聲,感受著腿部的痙攣,絕望地想:
得找沈安琪預支一個月工資,把止痛藥買了才行啊。